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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天喜帝(222)

作者: 行烟烟 阅读记录

…………

三更造饭,五更出兵。

夜里山风轻缓,天空皓月独轮,不见星色。

英欢夜未入眠,独自在帐中映烛而思,时不时地拿錾花铜细挑挑烛芯,心不在焉地盯着手中书卷。

听着外面营中士兵们低语喧哗声渐渐小了,战马蹄踏营道之声答答作响,才知上将下兵都已吃过饭,将开始整军。

终究是放不下心来。

她扔下手中薄册,去内帐中将衫裙换了,着一身绀青窄袍硬靴,也未灭帐内烛火,便快步出了帐。

帐外人行马疾,踏飞营道尘土一片,灰入青夜,人在营中都能感到脚下隐隐在震。

空敞敞的大营间甚是清冷,只有北面远处传来的错甲之声漾起一丝生气。

她转身朝北看过去,两军千帐连之不尽,帐角如雨线一般,一路没入漆黑夜色当中,只有极尽目力所望之处可见有点点火星。

是贺喜在为二军五将诸校誓师。

耳膜颤颤,远处高喝甲震之声随风飘过来时已淡得听不清。

她站着不动,不多时便听得山动地摇的一声呐喊杳杳传来,而后北面火星渐渐远去,几瞬之后便再也不见一丝光亮,夜尽漆黑之色。

蹄踏风动人如剑,二十万大军齐齐将发!

风虽不寒,可她身上竟是莫名的冷。

英欢启唇吸了口山风,慢慢转身,大步走回行帐,进帐后拾了先前扔下的那书,放好,熄了外帐烛火,进内帐歇息。

并未宽衣,就这么躺在榻上,靴底一下下磕着榻侧木缘,弹指算着时间。

五更已过,人竟是一丝睡意都无。

不知过了多久,帐外天色是一夜最黑之时,心始终还是落不至底,在胸腔内忽上忽下地跳个不停,愈发紧张不安。

她猛地起身坐起,手扣在榻边,紧紧攥了一把,而后下地,飞快出帐,往东面大营走去。

非见他一眼不可,否则心不能安。

一路疾行,东面竟是静得诡异,往常两营相汇处的邺齐守兵也不见,看见远处中军大帐中隐隐透光,才知他人已归帐。

英欢近帐,四下打探,却不见可通传之人,迟疑了一瞬,便直直上前撩起厚帘,走了进去。

半步将入,抬眼看清里间之象,人一下子生生愣住。

满满一帐都是人。

披盔戴甲,色泽陡亮,帐中糙烛火苗跳动,映得人人脸上惊诧之情更是诡异非常。

帅案被移置帐间,其上罩了张油布,布上铺了一大张透光薄牛皮。

众人之间,贺喜挺挺而立,身着玄甲,臂下夹盔,盔缨白落落的,根根顺展。

英欢兀自僵在帐口,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任帐中诸人肆无忌惮地打量她,自己飞快一扫帐内诸人。

一看便知是集将议事之景。

可他先前分明说过,邺齐军中此次只有余肖、江平二将,现下当已领兵直扑南面巍州,可为何——

仍有几人着了将甲,站在他身侧。

她蹙眉,转眼去看他。

贺喜薄唇弯了一下,之前甫一见她入帐时的惊诧之色已收,右手抬起,在寒砺案沿上轻轻一敲。

帐中其余人等瞬时回过神来,纷纷低头顿甲,向英欢齐声道:“陛下。”

英欢听了,一时更是窘迫万分,脸上虽作冷色,手心里却渗出几粒汗。

自己不顾礼数地闯进邺齐中军大帐中,扰了他的正事,众将齐对、待她开口,可她又不知该说什么。

……当真是进退维谷。

她心间飞滚万念,急着想要寻个正经说辞以应,却看见他笑意深深,绕过帅案,朝她走来。

足下由是更僵,不明他要做什么。

贺喜过案之时侧目看了一眼身旁小将,那小将顿悟似的,立时上前去将案上那张薄牛皮卷起来。

她先前只见那牛皮上绘了图字,因站得远,并未看清其上究竟何物,此时待那小将收卷时再一瞥,隐见像是地图。

还未来得及细想,睫转一瞬,他人便至身前。

玄甲冷戾,昂藏七尺之身恰将身后众人的目光替她遮去。

贺喜看着她,顺口一道:“以为你早就睡了。”

英欢素面斜影轻萧,抬眼对上他的目光,笑意暖融,非在怪她,不禁压低了声音轻声道:“大军南下,夜里实在清冷,心里面……”

实在不安,难以入眠。

为帝十三年,第一次御驾出征在外,第一次亲睹大军开拔,第一次知道纵是徒守帷幄亦非易事。

身边空空之时,心中可偎之人,只有他。

贺喜看着她,眼中光亮迫人,似是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下一瞬便对身后众人高声冷冷吩咐道:“留在帐中等朕。”

身虽未转,可其后众人皆是垂首称命,立在原处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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