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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性(70)

祁白严沉默半晌,“多关于男女之情。”

妙觉大师慈悲一笑,“终是有了。”

“为何会不同?”妙觉大师如师如父,褚陈似亲似友,众学生多爱多慕,人生行此,有名有利,除了男女之爱,他该是都有了。然而一个唐施,打破了他所有镇定从容。贪、嗔、痴、慢、疑,佛家五毒恶业,五毒俱深。

“之前你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不过本性真璞,万物于你心中,皆是死物。你的人生经历,使你于世上毫无羁绊,故常脱心于世。”妙觉大师沉吟半晌,“然现在,你该知一切不同。”

祁白严现在所处的境界,是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他的心万般波动。

“你的心有羁绊了呀。”妙觉大师叹一声。

“然人与人之间,不管羁绊如何,都该是独立的个体。”祁白严说出自身最不令人满意的改变,“一个人若试图去控制他人、命令他人,为自我**加深羁绊,使他人的个人抉择的权利受到损害,那么爱,就是坏的。”

妙觉大师笑了笑,“若人真的是独立的个体,家、国、社会又是如何形成的呢?”

“若人真的渴望独立、自由,成为不受羁绊的个体,那么就不会有夫妻、亲朋、社交了。说到底,人是渴望羁绊的动物。”妙觉大师道,“人因奇妙的意识,渴望最深的羁绊。说到底,社会性,才是人的本质。”

“人为什么要试图去控制人?”这是挑战祁白严信仰的,“摧残另一个人的独立人格有如此大的快乐吗?”

祁白严不解的是什么妙觉大师很清楚,他所说的“控制”不是合理范围内的控制,而是超出好、偏向个人占有欲的控制。

“好,我们换一个角度想。”妙觉大师道,“若此刻因你和女施主聊禅过多,你的恋人发脾气不许你再和女性信徒说话,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答应。”

妙觉大师笑,又道:“你今日要来见我,但你的恋人不许,要你陪她做其他事情,你许是不许?”

“许。”

“那你明白了吗?”妙觉大师道,“羁绊是相互的。”

人渴望被控制,也渴望控制别人,一方的控制欲超出另一方渴望被控制的度,就会产生矛盾,现在祁白严还没有到那一步,但只要有控制,就会有出格,早晚的事情。祁白严已经察觉了。

他对自身所有的变化察觉得清清楚楚,然无力控制。他对唐施的占有欲,比表现出来的汹涌得多。

“度在哪里?”

“你知道。”

“我不知道。”

两个人四目相对,心中俱是澎湃。人一生修行,最难破的,永远是情。

“当你的**使她伤心、为难、痛苦,就该停止了。”

禅房无声许久,祁白严起身,“多谢。”

妙觉大师笑得慈祥,“难得你有困惑。”

时候不早,祁白严将走。两个人说了一些佛经翻译的事,最后妙觉大师道:“什么时候领回来看看?”

“快了。”祁白严道,“您见过。”

“唐老师?”

祁白严笑,“有这么明显?”

妙觉大师笑,“不是你。”对祁白严起心思的女性不在少数,但表现出来的人只有一个唐施。或许其他人都藏得巧妙,小姑娘却是藏不住。每次听他二人辨禅时的表情,啧,净水瓶里都开桃花。

妙觉大师送祁白严到寺门,眼看祁白严要影入黑夜里,叫道:“白严。”

祁白严回过身来,“什么?”

“你不是一个完美的人。”他是佛门子弟,劝人修行,总是劝好,然此刻,面对自己养育多年的孩子,却只想劝坏。任何人都该是不完美的,万事不可能都恰如其分,祁白严看似随和宽容,对自己要求却极高。人的真性,本该是善恶对半的。然祁白严身上没有恶。他宽容别人身上的恶,却不宽容自己。

“我知道。”祁白严心中敞亮,“自我心中有男女之情始,就做不得完美的人了。”

翌日,二人相见,饭后散步聊天。午后校园里学生很多,二人很少在学校里有亲密行为,最亲密也不过是走在一起,即便是这样,遇见二人学生,也会引来注目。两个人肩并肩走了一截,踏上银杏道,游人增多,祁白严伸出手来牵住她。身后有学生小声地“啊啊啊”,唐施将脸埋进围巾里——祁先生,你忘了我们在学校里啦。手却没挣开。

银杏道走完,唐施以为祁白严该放开她了,然祁白严没有放手的意思。两个人一路走,一路被学生看。唐施热得额头出汗。

转向更僻静的地方,祁白严突然开口:“要不要去见妙觉大师?”

唐施侧过头看他,祁白严神色有些不自然,却也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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