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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人无疾(87)

作者: 祈祷君 阅读记录

尤其这位吕寺卿似乎还是个刚正不阿的人,天然就让刘凌对他产生了好感,也产生了好奇。

然而时间飞快的流逝,渐渐天色开始昏暗,宗正寺里留守的寺人都进来点了灯,就连刘凌都有些支撑不住假寐变真睡了,这位宗正寺卿还是没来。

直到天色完全昏暗,外面突然一阵响动,然后敲梆声不绝,大皇子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失声惊呼:

“宗正寺落锁了!”

***

“落锁!”

身着石青色官服的吕寺卿对着左右下令。

“无论任何人来,除非拿着陛下的手谕,不得开门。”

“是!”

被紧急召来宗正寺的官员们躬身领命,分坐堂下,只是脸上依旧惊疑不定。

“前面小皇子刚刚殇了,我们就落锁,会不会不太好?”

宗正寺少卿林泉有些坐不住。

“贵妃娘娘不一定会因为这个就闹着要将小皇子上谱牒……”

“我将各位召来,不是为了这个。”

坐在主座上,稳如泰山的吕鹏程神情肃然:“我接到了宫中的消息,小皇子出事时,其他三位皇子也均在一处,袁贵妃现在疯癫若狂,认定了三位皇子中肯定有人对小皇子下了暗手……”

“袁贵妃真是……”另一位少卿刘潞忍不住拉下了脸:“她是想让三位皇子为小皇子陪葬吗?简直是心如毒蝎!”

“那么多人伺候着,三位皇子还能做出什么不成!”

“这简直岂有此理!”

在座的大多是皇族或宗亲,最不济也是后戚,又有吕寺卿罩着,大概是最敢和宫中呛声的一群。外面大臣对于这些事讳莫如深,因为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仅仅关系到下任储君,但和这些宗正寺里的官员来说,那就是家事了,对于袁贵妃的讨论也越发肆无忌惮。

“陛下为什么会宠幸这恶妇!”

“哎,王皇后贤良淑德,昔日打理宫务有条不紊,对待皇子也算公允,现在怎么弄到如此地步!”

“宫中没有太后,皇后又因失德被废,袁贵妃会一手遮天也是自然。”

“没了儿子,她还能嚣张几时?”

“就怕陛下这几天也无心上朝了……”

一群宗正寺官员在下面窃窃私语,吕鹏程眼睛似闭非闭,像是对下面的言论毫无所动,只是手指却在不停地摩挲着身前的案桌。

待到下面义愤填膺之声渐渐止了,吕鹏程才睁开了眼睛,微微笑道:“看样子各位也对袁贵妃意图谋害皇嗣有所不满?”

“这违背祖宗规矩,当然不满!”

“殿下子嗣原本就不多,更何况长幼有序,小皇子虽年幼而殇,但宫中之前早殇的皇子公主也不是没有,各个要都这样,袁贵妃岂不是第一个该死的?”

有几个刚直的当场就表了态度。

其他的官员虽没有说的这么明白,但同情和愤怒之色也均溢于言表。

“各位一片忠君爱国之心,吕某深感佩服,吕某也与众位同僚持同样的观点……”吕鹏程站起身子,对着堂下的所有官员深深一拜。

“吕寺卿,您这是做什么!”

“吕寺卿,我们只是说了实话,当不得当不得!”

“众位同僚有所不知,正因为后宫即将大乱,吕某身为皇室后戚、朝中官员,对于几位皇子的安危深表担忧,所以我先斩后奏,提前将三位皇子请来了宗正寺中……”

他直起身子,凝视着堂下宗正寺官员们惊诧莫名的表情,一字一句说的说了起来,说的很慢。

“还请各位同僚,一、同、照、拂。”

☆、第39章 番外孟太医

乙未年中秋,我父母回乡探亲,恰逢海上卷起怪风,我母亲动了胎气,于船上生下了先天不足的我。

据说生下我后,风暴不弱反强,船上的汉子们动了拿刚生下来的我献祭龙王的念头,结果被身为边关守将的父亲一刀一个连杀了三四个人,这些水手才熄了这种念头,最后是拿这些死去的水手献祭,才使得风平浪静。

平安上岸后,父亲给我取名为“帆”,意欲一帆风顺,但似乎自我出生后,家中就没一帆风顺过:

——我的父亲后来死于一次守城之战;我母亲得到消息就自尽了,抛下年幼的我丢给了祖父祖母,而从小身体孱弱的我,在孟家的老宅里度过了寂静如死一般的童年。

从小时候起,我就知道自己有些异于常人。

我会将枝头上的蝉打落下来,用签子一个个扎死,享受凌虐的快感;我身体弱,长得又瘦小,族中的兄弟总是欺负我,但我从不反抗,而是故意将自己的伤弄的更重些、重到几欲将死的地步,“恰巧”倒在他们家的门口……

你问我要是真死了怎么办?

真死了就死了,反正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

我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欺凌我看起来最没有危险,但这些脑子里长的全是肌肉的族兄们,怎么能知道我代表的是何种意义?

我的父亲是为国捐躯的将军,我的母亲是以身殉夫的烈妇,我的祖父是告老还乡的致仕官员,哪怕为了“名声”,族中也不可能不做出反应。

尤其我们孟家主持宗法的族老是一个刚正不阿的老人,从不会因为是自家子弟就包庇“凶手”,渐渐的,那些喜欢欺负我的族兄因为“生性不仁”被驱逐出族中,彻底失去了家中的庇护,有些因为名声太过不堪,甚至举家搬离了乡里,恐怕这辈子都会因为“不仁”而无法得到举荐。

在这个时代,一点点的名声污点,这辈子就毁了。

但凡事有好就有坏,我身体原本就孱弱,几次三番把自己整的更惨,更是弱的犹如破布撑起来的人偶一般,我是不在意自己的生死的,我的叔叔们也不在意,但我的祖父却不可能抛弃我这个孙子。

所以,他将我送去他昔日为官的好友张太医家中,希望杏林张家能帮我调养好身子,不求别的,只求能活到为孟家开枝散叶。

说到底,祖父也不是心疼我,只不过不希望长房的传承断绝罢了。

大概是这样的请求,让我心中又燃烧起了无名的邪火。

我开始反复幻想着我成功的活到了成人,却没有依从祖父的要求娶妻生子,而是自缢在他面前的场景。

他们要我活,我偏要死;他们要我留种,我偏要断子绝孙;他们想看我健健康康,我就健健康康,但健康并无什么用处,人该死还是要死的……

是的,从我记事开始,我就无时无刻不想着去死,我并没有求生的**,活着只不过因为是偶尔还能看到有眷念的事物。

也许是母亲妆盒里的一枚金簪,也许是祖母摩挲的那一棵山楂树,也许是祖父在我床前默默念诵的那些诗词歌赋……

祖父的好友家在京中,家中世代在宫中任太医的职务,一家子人住在城南一处颇为庞大的府宅内,听说他们家的家人感情甚好,从大房到五房都没有分家,五房皆为老夫人所出,混住一处,真正是满门皆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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