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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人无疾(436)

作者: 祈祷君 阅读记录

她话音刚落,刘祁就面无表情地看向她,眼神里满是激愤和痛苦,竟逼得她说不下去,只能转过头去。

“罢了,你我本是萍水相逢,言尽于此,也算是全了同室的情谊。只是你在动手之前,请想想你的伴当,再想想我,算是积德吧,我全家老小还都盼着我有朝一日能够脱困回去,万一要被当做同党死在这里,也算是我造化不够。”

她越想越是心伤,原本心中就忐忑不安,这同居一室的也不像是个安分的,何止是沮丧,都恨不得把那金簪抢下来自己捅了自己算了。

刘祁大概没想到田珞把话直接说破,一时怔愣住,就这怔愣的一会儿功夫,田珞已经拂袖而去。

“您真这么想?我的天,您以为没几份胆量和功夫,敢冒险当‘秦王’?”赵丹压低了声音,急的直拽刘祁的袖子。

“那可是灭九族的事情,身边放几十个人都是少的!您就歇了这个心思吧!”

刘祁一日之内受到几次冲击,先是父皇驾崩,又是被人说破心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遭受到了巨大的打击,眼看着摇摇欲坠,都快站不住了,还是赵丹扶着才回到了房。

那一夜刘祁是怎么过的,可想而知。

偏偏老天残忍,第二天一早,马刺史府里的下人就给他们这小院送来了孝衣,上衣下裳俱是最粗的生麻布做的,只是看得出赶得匆忙,两件大小都不合适。

送来的下人还嘱咐他们尽早穿着,稍晚点有人领他们去秦王为先帝设立的灵堂哭灵,算是在这里也要为君王戴孝。

见到下人催促他们赶紧换衣,刘祁倒是不啰嗦,当场就脱下了一身外衣,换上了粗麻衣,只是田珞皱着眉头,有些不高兴地说:“我们一不是朝廷命官,二不是诸侯藩王,为何要换这斩缞之服?”

这般重孝,原本就不该是他们这样的人穿的。

“小的要是知道,小的就不是个下人了。既然秦王殿下吩咐,您就赶快换上吧!”

那下人嘴上恭敬,眼神中却颇为不以为然。

“您倒是快穿啊!还是您想让小的伺候您?”

田珞被说的脸色一黑,恶狠狠接过衣衫,自发换了起来。并不是每个人都像是刘祁那么幸运,准从家里带小厮的,她又是女扮男装,更不方便带伺候的人进来,什么事情都只能自己动手。

只是粗麻布本就粗粝又单薄,这孝衣又是赶着做的,大概是想着刘祁小个子,把田珞的也按照他的个头做了,这衣衫一换,顿时断了半截,露出一截手腕和小腿。

田珞当场脸就黑了,看着露出来的脚踝几乎有抓狂的冲动。

“田少爷,你是不是五谷不分四肢不勤啊?怎么这么白?”

赵丹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的,又开始嘲笑她。

“赵丹,休得无礼!你以为大家子弟还跟你一样每日里到处乱跑不成!”

刘祁见田珞眼睛已经瞪得快要出火了,连忙和稀泥。

“您也是大家,那么大家,也没见白成这样……”

赵丹喃喃自语地低下头,没再啰嗦。

“既然二位都换了,那小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秦王殿下说了,等会哭灵的时候,务必‘情真意切’一些……”

下人讪笑着丢下这句话,就退了出去。

等他一走,田珞皱着眉头在前厅找了张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就仔细观察起自己的下裳来,不停地摸来摸去。

“你到底在干什么?”

见她露出这样不雅的动作,连刘祁都好奇了起来。

“我看看怎么能把这件给弄长点……”田珞有些犯愁,粗麻衣做孝服,边是不锁的,也没办法把边放下来加长。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伸手向着刘祁。

“劳驾,把你那金簪借一下!”

“哈?”

刘祁一怔。

“要那个干吗?”

“你给我就是,反正我不会拿它自尽的!”

昨日话说开了,田珞反倒自在了许多。只要这人脑子不蠢,大概是不会做什么傻事了,真要做什么傻事,她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到了这里,脑袋就是挂在房梁上了,生死都要置之度外。

但是要让她就这么光着腿死……

她一咬牙。

她不干!

刘祁被田珞的话说的脸上一阵发烧,也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地从怀里掏出视若珍宝的那枚簪子,递给了他。

霎时间,两个少年傻乎乎地看着她用尖锐的簪头一点点挑着麻线,将断续处的线头挑出、往下拽出来,中间断断续续,下围却长了一截,犹如流苏一般,遮住了露出来的小腿和布靴。

看到还可以这样“增长”,赵丹和刘祁都露出了“好厉害”的表情,再见田珞却是很自然地把簪子往怀里一揣,狡猾地笑了起来:“这金簪暂时由我先保管,等你从秦王那边‘哭灵’回来,我再还给你。”

如果给了他,谁知道他会不会做什么傻事!

就算行刺成功,命也没了!

“你,你这人怎么这样!简直是奸诈小人!”

刘祁刚刚还满脸敬佩,立刻变了脸色。

“小人就小人,小人比死人好。”

“你!”

“葛少爷,田少爷,请随我们去灵堂。”

两人正在斗嘴,冷不防门突然被人推开,走出来一个看起来是管事的并几个膀大腰圆的“家丁”,说是“请”,那表情大有不愿意就绑的意思。

刘祁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作罢。

两人被这些人裹挟着往府衙里面走,路上还遇见了几个一样被请进来的各家人质,都换了麻衣,满脸疑惑不解的表情。

国孝虽然全国默哀,禁止婚嫁,但也没有规定每个人都要服孝的,也难怪他们会是这样。

这些引他们来的管事的见他们都在一起了,顿时趾高气扬了的拿出一封帛书来,洋洋洒洒说了一通,道是秦王殿下的“意思”。

那内容也很简单,大约是说朝中有残暴阴险的三皇子杀父继位,秦王身在庆州无法回京奔丧,只能在这庆州府衙中效仿京中含元殿为先帝设立灵堂,庆州官员及其“秦王殿下”的伴随们都是为人臣子的,应当效法京中大臣,一起为先帝“哭灵”祭祀。

刹那间,许多年纪轻轻就被逼得来做“质子”的公子们齐齐变了脸色,就连刘祁身边的田珞都“啊”了一声。

因为一旦皇帝驾崩,主持“祭祀”的,就是即将继位的“储君”,即使是藩王,也没有权利要求藩地里所有的臣子来自己府中为先帝祭祀,除非他起了不臣之心,想要试探有多少人愿意跟他造反。

虽然都知道秦王和三皇子不对付,迟早要打到京里去的,但如果皇位上是先帝的话,他还有一搏之力,一旦天子驾崩,京中继位的是三皇子,两兄弟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秦王一旦输了,所有人都要完蛋。

这时候,有几个愿意真跟着他提着脑袋造反的?

于是乎,被领着进了“灵堂”,被迫要在先帝的灵位前大哭特哭之人,声音虽然悲戚,可眼神中却都是不安和惶恐之色,哭声也是时断时续,若说有多悲伤,确实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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