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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蜜娘(58)

念及这般造化皆因范先生,又思及他岳母,当日若非他岳母心生善念,将范先生带回来,亦是没得今日。他岳母也是女中诸葛,思虑甚密,方得留住先生。又给岳母多上了几炷香,告知中秀才之事,权且慰藉。

江氏妻凭夫贵,女眷的交谊扩大不少,亦是扬眉吐气一番,那十年前嘲笑她交给一穷小子,且看今朝。

沈三有功名亦有财有貌,那也不乏以送婢女之名送妾室之人,沈三心中警醒,知那妾室为乱家之根本,且推拒之,隐晦暗言:内有母虎。

众人恍然,且罢手。那沈夫人瞧上去这般柔弱乖顺,这关上门,竟是有这般御夫之道!

江氏不知自个儿被按了个母虎的印象,心中也警惕起来,她夫婿有钱财之时,也不是没人惦念,可那些个无非是那边的豆腐西施,沈三洁身自好,向来不去那烟花之地。待那有了功名,却不一样了,这隔三差五富贵人家皆想递给好,当真是防不胜防。她自是也不愿做那外人口中的糠槽妻,对那容貌之事更为在意了许些。

家中亦是要添些下人好不让人落下口舌,然家中主人着实少了些,且只买了两个婢女,做些端茶倒水之事,再者照顾那小蜜娘,她且也五岁多了,正是玩闹的年纪,她也没法一直盯着她,有一人看顾着,倒也是稳妥。

前院里,买了个跑腿看门的小厮,福伯年纪大了,江河算不得下人,沈三那书局越做越大,江河忙着沈三外头的事儿,这家里头也顾不上。

买的那两个丫鬟皆是十三四岁,打那穷苦人家出来的,江氏观其性格老实,又是勤恳,且也放心。江氏亦给沈老头沈老太买了一个婆子,这儿子家中用上了下人,那老爹老娘还没有,沈老头沈老太虽再三拒绝,江氏那句“若是传出去且被人戳脊梁骨”,两老念及儿子,才收下了。

家中虽添了下人,但也没多大变化,该是自己做的亦是自己做。

范先生不喜他那般有些成绩便得意忘形的姿态,也不道,只瞧着沈兴淮亦是勤勤恳恳地同他读书习字,心中稍有慰藉,却又恶狠狠地想,连自个儿子都不如。

对此子亦是有几分感慨,他倒是个有恒心和毅力的,这三年来,无论刮风下雨的,早上醒来便是绕院子跑上个一两圈,再是十张大字。其父中秀才,也无那欣喜若狂之态,只道:“阿耶是阿耶,这秀才功名又非世袭。”勤奋有余,亦是聪慧清醒,实属难得。

范先生待他倒也有几分疼爱,虽不比蜜娘。那孩子心智早熟,心思细密,且有些大人也比不得,范先生亦是没法拿他当孩子待。人非草木,这几年间,日日相对,没个祖孙情,也有个师生情。

那蜜娘是他打小看到大的,从那几个月大,到会走会跑,会喊人,这些情谊自是非比寻常,亦是范先生舍不得走的原因之一。

沈三参加那宴会,被那些个乡绅土豪要诗作要对联,他有些小聪明,稍微也能应对一些,且次数多了,便也头疼,到范先生那儿,想求些对联与诗作亦或者指点一番。

范先生最近本就看他不爽得很,哪肯愿意教他,且那嘲讽道:“那秀才老爷怎得连诗、对联都不会,这功名可实在不?”

沈三那功名怎来的,范先生当是最为明白的,一是那一年当中努力苦学,又得他提点些小窍门,二是他亦有些小聪明,运道好,要说真材实料,倒也只是半罐子水。

范先生冷哼一声,侧过身去不看他:“你那半罐子水,且也别乱晃了。我那诗作给你,可有那脸面拿出来?想想你这一个月,且飘然不?”

沈三被他那讥讽得也有几分心气上来:“先生本就知我这考功名本就是为了利禄,先生当初劝我考功名之时,也说那大丈夫且应有点功名地位。”

范先生被他那气得,手头那本书就这般砸了下去,颇感失望:“那功名全非你朝世人炫耀吆喝的东西,是让你不被人低贱。你以为考个秀才便是天下无二了吗?我怜惜你之才能与资质,方拉你上正途,且非你如今那纸醉金迷、好大喜功之态。这世间的秀才有多少,你不过侥幸得之,你真以为那些人当真是敬重你,愿同你来往吗?且不过看你年轻,有望再进一步,你却安于此,且看那几年之后又是如何!”

沈三被那书一砸,又得范先生一番话语,却是清醒了。他非蠢物,虽是世俗人,但亦是极其聪慧之人。想想着近一月的沉迷酒宴,只不过得那些个往日瞧不起自己的人的谄媚,便未得其他。这世间便另有一言,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万事万物便都是如此。不开拓家业只守成,便只会越来越少,他人在前进,你在原地,亦是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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