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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读书人(44)

陈慎之又道:“实在找不到民溷,猪溷也行。”

民溷是厕所的代指,猪溷就是猪圈的意思,并没有别的代指。

不只是章邯,刺客也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陈慎之,似乎不理解,陈慎之突然找厕所,找猪圈做什么。

陈慎之轻笑一声,脸上露出一丝丝的狡黠,不,在嬴政的脸面上,这一丝丝的狡黠变成了阴鸷,笑起来令人后脖子发麻。

“愣着做甚么?不怕拉衣裳里?”陈慎之终于道出了缘故:“我给你饮的是灯油,哪是甚么毒物?你现在腹中绞痛,再不去民溷,真真儿要拉衣裳里了,你不介意,我们倒是介意得紧。”

“你……你……你——”刺客小头目的表情一点点龟裂,从目瞪口呆到面红耳赤,紧跟着脸色爆红,涨得犹如一块猪肝,还是血色猪肝,半生不熟的模样,大吼着:“尔敢耍我!!”

是了,刺客不怕死,那怕甚么呢?自然是怕失节。

刺客灌了灯油,急于排泄,怕是在刺客历史上都绝无仅有,这若是传出去,还算是甚么刺客死士,非要被「同行」笑掉大牙不可,岂不是失节?

他一激动,血行加速,腹中反而更是绞痛,那种想要排泄的感觉直冲脑袋,差点就地解决。

“万勿激动,”陈慎之好心好意的道:“一激动便排出来了。”

“你……你……你……”刺客小头目仿佛只会说一个「你」字儿,剩下甚么话都说不出口,俨然失语症患者。

章邯岁不拘小节,但此时亦有些嫌弃,摆了摆手,示意一个弟兄将人拖出去,带去民溷解决生理问题。

剩下的刺客脸色也相当精彩,五颜六色,五彩缤纷,五味俱全,这可谓是他们刺客死士生涯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失败,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章邯看了一眼那些刺客,道:“剩下的人,如何处理?”

“嗤——”公子婴冷着脸将佩剑抽出,面无表情,仿佛一尊石雕一般扫视着他们。

陈慎之道:“想让他们说出詹儿,不,魏公子的下落,应是不可能的。”

“你死了这条狗屁心罢!”刺客们纷纷叫嚷,仿佛嗓门儿大了,便能找回方才的颜面:“我们忠心于魏公子,绝无二心,你就算杀了我们,我们也不会告诉你魏公子在哪!竖子!庸狗!”

公子婴眼看这些人对「君父」出言不逊,当即便要出手,陈慎之已然见过了公子婴的武艺和冷酷,早有先见之明,拦住公子婴道:“且慢出手,他们说得倒是实话。”

刺客一时又是面面相觑,不知陈慎之赞同的是哪句。

陈慎之继续道:“这些刺客应该不会告知咱们,魏公子的下落,当然,并非他们以死效忠,志向高远,而是他们压根儿不知道魏公子在何处……魏公子早跑了,不是么?”

刺客的脸色又凝固了,一个个低头不语。

章邯道:“哼,那这些人,岂不是没有了价值,要如何处置?”

嬴政的眼底闪过一丝杀意,魏国余孽,不除不可!如今泰山封禅在即,各地余孽纷纷骚动,魏公子派来刺杀的刺客全部落网,正是大好时机,应当一并处置,以除后患才是……

就在嬴政沉思之时,陈慎之已然轻飘飘的开口:“放了罢。”

“放、放了!?”刺客们异口同声的反问。

嬴政投去疑惑的目光,看向陈慎之,陈慎之耸了耸肩膀:“不放还能如何?全都杀了?”

正和嬴政心思。

但此时的嬴政……不过一个宫中逃跑的寺人罢了,若是全都杀了,岂不是要掉马?

陈慎之开顽笑一般的道:“今日这些刺客失败,又受灯油之辱,必是要失业的,再者说……”

说到此处,声音顿了顿,负手慢慢踱步,挑唇一笑,道:“「近者亲其善;远方慕其德;兵不血刃;远迩来服」,诛心之论,并不需要见血,魏公子若是知晓刺客被抓住,却好端端的生还,难道不会心生嫌隙么?他们自己便会方寸大乱。”

……

泰山。

幕府营帐高耸于泰山脚下,秦军武士驻兵森然,黑甲将士鳞次列队,夹道幕府两侧,一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缠绵山道,竟是望不到尽头。

“封禅,要用蒲草包裹车轮,以免伤到山上的一草一木,尤其不可带兵,简朴轻行,方显对天地的敬重啊!”

“不可,不通!尔等儒生便是如此唧唧歪歪,泰山封禅如何能不带兵?放眼望去余孽未消,匪徒横生,带兵上山才是万万之策!敝人拙见,封禅大典,必要隆重恢弘,包举宇内才是!”

“不可啊,大错特错!封禅一贯是我们儒家之说,岂能听你们法家之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