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慎之淡淡的道:“仆射关心的恐怕不是朝廷是否肮脏,而是新旧之争罢?陛下统一天下,采用新制,而仆射却觉得新制一无是处,只有承袭老祖宗的旧制,才是正道……你是怕了。”
“怕?!”淳于越道:“几个肖小,我何须惧怕?”
陈慎之道:“你害怕陛下会继续采用新制,这样你的利益,你的党派,还有你的信仰,都会被踩踏在新制的足下,你惧怕这一切的崩塌。”
淳于越眯着眼睛盯着陈慎之:“你这张嘴可真是妙啊,我倒要看看,你一会子还能说出甚么来!”
“来人,”淳于越一挥手:“把他带到刑室。”
“敬诺!”
章邯“哐!!”狠狠砸着牢门:“你们敢?!”
“一个囚徒,有何不敢?”淳于越不耐烦的道:“带走!”
几个牢卒打开牢门,将陈慎之押解出来,往刑室而去。
“三弟!!三弟!”
章邯大喊着,但是于事无补,只能眼睁睁看着陈慎之被带走。
陈慎之这个当事人,反而很平静,被推搡着进入刑室,长身而立,脸上不曾出现一丝惧怕。
淳于越道:“两日之后,便是你问斩的日子。”
陈慎之挑眉:“敢问仆射,慎之何时认罪?无有认罪,如何问斩?”
“你会认罪的。”淳于越道:“你的罪行昭彰,就算嘴巴再硬,一会子也会认罪的。”
牢卒将陈慎之绑起来,绑在木架之上固定,又将一方小羊皮放在陈慎之面前,那是早就准备好的认罪书。
淳于越道:“你若是乖乖认罪,也可免受一些皮肉之苦。”
“皮肉之苦?”陈慎之笑道:“慎之长这么大,还不曾体会甚么是皮肉之苦,若仆射您有这样的本事,慎之也很想领教领教。”
“你!”淳于越怒目而视,以为陈慎之是嘴硬。
他殊不知,陈慎之说的都是大实话,因为他根本没有痛觉,无知无感,所以淳于越就算给陈慎之用刑,陈慎之也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嘴硬?”淳于越冷笑:“先赏他三十鞭笞,若是一会子还嘴硬,就一根根拔掉他的牙齿,切掉他的舌头。”
牢卒举着鞭子走过来,鞭子漆黑一片,上面带着倒钩儿,倒钩里残存着发黑的皮肉碎屑。
“等等。”
牢卒高高扬起鞭子,刚要打下,陈慎之突然发话。
“怕了?”淳于越道:“那便认罪。”
陈慎之没头没尾的道:“甚么时辰了?”
淳于越皱眉,陈慎之笑道:“怎么还没天黑?”
淳于越道:“不必理会,给我打!打到他招认为止!”
“是!”
牢卒再一次高高举起鞭子,猛地落下。
“啪!!”
鞭子落下去,却没有打在陈慎之身上,一只大手突然伸过来,一把抓住牢卒的鞭子,猛地一抖。
牢卒没有防备,手腕一拧,鞭子已经脱手而出,“啪!”一声掉在地上。
“谁敢?”一个低沉威严的声音响起。
是嬴政!
“拜见陛下!”淳于越和一干牢卒立刻匍匐在地上,不停作礼。
陈慎之被捆在木架上,是无法作礼的,趁着众人伏低头颅,低声对嬴政道:“陛下来的真及时,慎之还以为天黑之后陛下才会知晓呢。”
嬴政没好气的看了一眼陈慎之,随即冷声道:“朝廷的中大夫下狱,两日之后问斩,朕为何不知道?”
“陛下……”淳于越想要辩解,嬴政根本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怎么,朕是不配知晓?”
“罪臣不敢!罪臣不敢!”淳于越连连叩首:“这贼子伙同逃兵章邯,司马署与司理署共同审理,证据确凿,罪臣只是以为陛下日理万机,处死一个膳夫,便不劳动陛下烦心了。”
“怎么,”嬴政道:“还拿司理和司马来压朕?”
“罪臣不敢啊!”
嬴政幽幽的道:“田慎之身为中大夫,不管是甚么中大夫,他的官阶摆在这里,处死一个中大夫,竟无人呈禀于朕,淳于仆射,你可真是越发的出息了!”
淳于越还想辩解,嬴政冷声道:“你以为自己那点子小心思,朕不知情?”
“陛下……”淳于越浑身筛糠一般。
嬴政又道:“你若是把这些心思,全都用在政务上,朕也不必如此忧心!”
淳于越已经不敢说话,以头抢地。
嬴政摆了摆手,示意为陈慎之松绑,陈慎之活动了一下自己被勒红的手腕,朝着淳于越展开一个毫不吝啬的微笑,在淳于越眼中看起来就仿佛是挑衅一般。
嬴政道:“章邯的事儿,朕早就知晓,既然司马署和司理署这么闲得慌,旧事重提,朕也想要算一算这个总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