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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桃咬一口(88)

简单几句复盘后,才发现这不过是个乌龙,是那边家里的小孩无意识乱按的。

对面的简伟诚哽了几秒,大概也觉得有些难堪,但又不服软地一句道歉的话没说,就这么挂了电话。

没有问她今年过年怎么办,降温时找不找得到合适的衣服,所有家庭嘘寒问暖关切备至的过年期间,简伟诚给她的,只有一通不分青红皂白的电话。

最后一丝幻想被磨灭,现实千疮百孔奔涌而来,像是被丢下的的动作终于在漫长的缓冲后落地,她被撞得五脏六腑钝痛,一瞬间连呼吸都滞涩艰难。

终于要接受了,这一切都是真的。

简伟诚的声音太大,对面的江蒙和钟怡并不笨,对她的了解串联起来,不用问也大概知道全貌。

简桃看出他们想安慰,但自己居然想先安慰他们。

“没事。”她说。

话没说完,钟怡眼泪已经啪嗒啪嗒往下掉。

她跟着眼眶有些红,但也不算绝境,她安慰着他们,似乎也是安慰自己:“我有学校奖学金,舞团出去也赚了点钱,可以先租房子住,后面再找些好点的工作,只是——”

说到这里打住,只是什么呢?

只是逢年过节没有去处,或许偶尔被你们好心接济,但怎么也不好意思年年到你们家去,所以一个人待着也很好?

她说不出口。

她这一生何其要强,做什么事都是第一,让她怎么坦率承认自己被放弃。

过了许久,江蒙说:“其实谢行川今天本来要来的。”

彼时的谢行川正需要一个结婚对象,无需条件太好,用途是假意蒙蔽后母,让她放松警惕,再一步步扮猪吃虎拿回后母手中的,本该属于他亲生母亲的公司。

——那年他在娱乐圈已稳坐高位,欢呼簇拥无数,人脉与财富和当年那个十六岁的小小少年早不可同日而语,也因此,后母对他愈发提防。

那时的简桃对他而言是最好的选择,如此普通的家庭出身,足够让后母放一万颗心——若他对家族产业有野心,当找一个门当户对、家境优渥的岳父,作为自己的靠山。

他需要麻痹后母,只有让对方掉以轻心,才能拥有最大的胜算。

末了,江蒙说,“简桃,要不你们试试吧。”

她知道,江蒙不是在说“你们试试恋爱吧”,而是在说——

要不你们试试,先暂时,用彼此渡过现下的危机吧。

她知道自己没得选。

她那时候是如此迫切地需要一个“家”,或者哪怕是一个房子,让她不至于像幽魂一样飘零;需要一个同伴,不用是伴侣,只用在所有地方张灯结彩喧哗热闹的时候,能有个人聊作慰藉。

最重要的是,她最想证明的,她也不是被所有人放弃。

她也要向简伟诚和离开的生母证明,没了他们,她照样可以很好。

哪怕那个好,只是表面上的好。

其实她需要的不是谢行川,谢行川需要的也不是她,但他们在同样的时刻面临空缺的危机,加上有熟识的朋友在中调和,至少也认识了这么多年,找彼此,总比找个陌生人好。

人在人生混沌期的时候,所有想法都容易冲动,因此那个周末她和谢行川拿到结婚证的时候,走出民政局的那一刻,简桃对着浓烈的夕阳和冷风,突然有点无措和后悔。

心脏像是被浸到一片没有止境的棉花里。

她低头,茫然地看着手里正红的结婚证,不甚清晰地想——

他们这就算是结婚了吗?那以后呢?

谢行川先去开车,她就站在路边,仍旧没有真实感,脑中反反复复回闪过之前的一切。

像幻灯片,不停不断地播放,好像只有在不停的复盘之中,才能反思清楚这个决定是否正确,事情又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简伟诚得到消息后大发雷霆,屈尊赶来民政局堵她。

可惜她那时候已经办完手续,站在路边,接受他无休止的责骂。

“你找的是个什么人?这么大的事不和我商量一下就定了?”

“你姑妈领导的儿子,条件就很好,就是人矮了点不好看了些,但肯定比你瞎找的不三不四的人好多了,你跟人家在一起以后也能帮衬你姑妈一下,都是一家人,还会害你不成?”

“你知不知道耽误我多少事?我这几天准备下个月的婚礼,忙得要死,还得来处理你对自己的不负责任,以后你过得不好也别来联系我一次,因为这是你自己的决定……”

她那会儿并非不生气,只是看着面前姿态尽失、满脸涨红的简伟诚,一瞬恍惚,怀疑面前这个人,究竟是不是跟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所谓父亲。

她不知道命运这双错综复杂的手,是如何把熟悉的人,变成并不认识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