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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地主的科举之路(229)

他再度拱手,然后直接一撩衣摆重重地跪在石板地上,“学生不想让先生为难,不敢与郝学兄并列院案首,甘愿退居后位。”

谭大人的脸已经黑下来,原本欣赏这个小学生不想为难他,不曾想居然这样不识抬举!这是将自己的军啊,好你个林重阳!

他干笑两声,面色却越发温和起来,一脸对小孩子的纵容慈和之色,“你这个学生看起来有点犟,先生都不避讳,你何须如此担心。哈哈,你放心好了,你二人的文章扎实过硬,实打实的锦绣华章,先生我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任何人来看咱们也经得起检阅哟。”

哪怕拿到礼部去,他也是不怕的。

林重阳跪在地上,一脸倔强不吭声不上台,一副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就是不上去的架势。

谭大人脸色一板就要申斥,又蹙眉左右书吏怎么也没个说话解围的,居然就让这个小学生跪在那里出尽风头。

他哪里知道书吏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还没经过这样的阵仗,一时间都被带进去,根本想不到要开口呵斥。

一旁原本觉得吃了苍蝇一般的严知府一下子就活过来,六月天喝了冰镇绿豆汤一样舒爽,他建议道:“督学大人,下官之见,既然如此不如真个请诸生检阅两位的文章,然后大家不记名红豆绿豆决定谁为案首,如何?”

谭大人顿时感觉好像被什么噎了一下子,淡淡道:“什么人有资格检阅这两篇文章呢?”

严知府笑道:“其实也简单,要么请在列的考生们,要么就直接请府学的生员们,当然最好的……”

谭大人挑眉,“如何?”

严知府低声道:“听说沈老爷子在此地休养呢,不如送去给他老人家瞧瞧。”

谭大人当然知道沈老爷子沈粲沈无华有这个一锤定音的本领,他自己也有啊,只不过是为了以示公正,避免被人非议,所以才要大胆地并列案首,闹到这个地步,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他现在已经懊悔得很,如果自己不多此一举直接公布阅卷结果,他林重阳也没有办法如此。现在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么一弄,是给令昌抬举了,却也给林重阳机会,还将自己架在了火堆上,上不上下不下的。

严知府怕他不答应,就道:“督学大人,请无华老人评判,不管哪个高下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权衡之下,谭大人微微颔首,“也好。”

严知府心里乐开了花,“既然如此,那下官陪大人将两篇文章送去怡园吧。”他给地上的林重阳一个眼神,说实话他实在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这么胆大包天,看着温吞吞笑眯眯的居然有这样的魄力。

自己真是没瞧错他,哈哈,有前途。

初生牛犊不怕虎啊,朝中可有贵人就好这口。

之后谭大人自然是回去官署准备拜见沈老爷子,严知府作陪,胥吏们该打还得痛打,继续查清贪墨款项,考生们围观的围观,散去的散去。。

轰动开场,嘈杂散场。

散了以后,考生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将林重阳围起来,让他寸步难行,还好林承泽、王文远以及陆延等人动作也快,立刻就将他给保护起来,免得被人推搡,尤其是郝令昌的拥护者。

有人质疑林重阳对提学大人不敬,该当被除名,再也不能参加科考,说话者是郝令昌的那位陈兄。

王文远气道:“你们不要无事生非,林学弟是不想让先生为难才这样的。你以为谁都可以将案首拱手相让啊,给你案首,你舍得让吗?你去看看有两个状元吗?”

谭提学曾经笑言考题前后一套,也是模仿会试,当然他没敢说是模仿殿试,因为皇帝出于一些原因,经常接连几科殿试都让考试答一样的题目。

既然你模仿了人家,可人家有俩第一吗?

庄继法也大声道:“就是啊,童生试既然是小三元,那就是模仿了抡才大典的乡试会试和殿试,朝廷没有点过两个状元,先生这样自然为难,两篇文章既然难教高下,林学弟甘愿居后,分明就是为先生分忧,有孔融让梨之美。”

“那照你们的意思,我们郝兄不让就是不美了?”

“我们可没那么说,但是林学弟有谦让之心咱们就要尊重,不要风言风语地恶心人啊,都是读书人,有本事你们也让个案首出来试试。”陆延毫不客气地将那些话给堵回去。

陆延、王文远这些人当时在谭大人公布两位案首还让两人上台的时候,都觉得恶心的不行,只是都以为林重阳肯定要忍气吞声的,毕竟搁自己身上,自己也绝对会忍下来的。

谁也没想到林重阳会来这一招釜底抽薪之计,他们一下子就被激发了热血之情,虽然冒险、冒犯上位者,可大明读书人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读书人是有傲骨的!

他们支持林学弟。

章节目录 一锤定音

且说林重阳被人簇拥着回了文魁楼, 谭大人和严知府带人去了城北怡园求见那位在此研究大棚菜的沈老爷子。

只怕他们绝对想不到,印象中那位儒雅温和被人赞仙风道骨的沈老爷子,如今正打着赤膊光着脚轮大锄头呢,哪里有一点大儒的样子,这架势唬得旁边一位美髯公连声让他悠着点。

沈老爷子乜斜了他一眼, 道:“我说囧大, 你跟着我老头子干嘛, 我就是一个种地挖地的, 你还指望我给你写文章去?”哼, 在外面当清高大才子大文士,到他这里来装小孩儿, 糊弄谁呢。

囧大先生摇头失笑,“老师,你就别消遣我们了, 瞒着家里人偷偷跑出来, 你还当自己是君瑶那样的孩子呢。”

再说, 人家君瑶现在规规矩矩做端庄大小姐, 早就不往外跑了。

沈老爷子嗨了一声,“我要是在家里啊,我就被他们给管死了, 你说你们也知道我一把年纪, 还东管西管的, 烦不烦啊。我当官那些年, 在朝堂上, 那圣上也没管过我什么啊,怎么着你们就那么烦人?我说你也别搁我这里现眼了,沈之仪那小子不是一直巴巴地要拜你为师吗?你怎么的也给人家个话,别耽误人家孩子。”

囧大先生哈哈笑道:“老师,现在你说这话了,当年是谁晾着学生肝肠寸断的?”

沈老爷子捏着雪白的胡须哈哈笑起来,“你小子记仇,就知道不能让你过来,行啦,也没什么好考察的,我瞧着那孩子就是有点心机,本质是好的,人又聪明,给你当学生也是给你脸啦。”

囧大先生连声说是是,“学生在老师眼里啊,还一直都是那个一文不名的小子呢,现在连沈之仪那小子都要赶不上了。我听沈彦说,他要给我介绍个更好的呢,我这不是等着呢吗。”

沈老爷子拄着锄头,连声摆手道:“哎呀,我跟你讲你可别听他的,他专门捡些不靠谱的,你看君澜那小子不是被他给教坏了?他那眼神啊,你甭信。”

他低头又锄了几下,想起什么来,直腰看着囧大先生笑道:“我这里有个事儿呢,我瞧着一个小子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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