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曼妮看着男人大跨步的背影，心里完全没底，甚至浑身发凉。
她不知道父子俩能商量出什么对策来，更不知道公公心里究竟怎么想的，总之一切看起来都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
秦浩敲门进去，老爷子早在书房里等他。
“爸。”他喊了一声。
秦朔似乎在小憩，听到他的声音才睁开眼，轻声问道：“宾客都送走了？”
“是，都送走了。”
“爸，今天这事儿恐怕难了，不如我们去医院做个亲子鉴定，也好堵住悠悠众口，如果任由他们猜测下去，恐怕什么难听话都会传出来。”
秦浩沉默片刻，才斟酌着语气开口，他决不允许有人怀疑他不是秦家人，而是从别处抱来的野-种。
“不用。”秦朔拒绝。
“可是爸，舆论那边影响太大，恐怕股东们也会不放心，秦氏的股票不能再降了。”秦浩倒是有几分董事长的样子了，首先是考虑股票走势问题。
“你的确不是我亲生的。”
秦朔沉默良久，才开口道。
“什么？”
“爸，你是在说气话吗？还是在逗我玩儿，我怎么可能不是你亲生的呢？”
秦浩怔住，紧接着就是激动地质问。
“我的确有弱精症，而且久治不愈。医生跟我说这辈子没希望有孩子，你是我和你妈抱养来的。”
“哈，那你为什么要说生什么足球队？你肯定是骗我的！”秦浩简直犹如晴天霹雳，彻底地慌了。
他想都没往那方面想，他从小到大的教育，秦朔一直很注重，而且完全是当继承人培养，看不出任何怪异的地方。
哪怕他们父子并不怎么亲近，但是他周围的同学朋友，和父亲相处也都不会有太多温情。
他们这个圈子的父亲，本来就是各种忙碌奔波，和孩子的相处时间极其有限，但秦浩见识过那些被丢在外面的私生子是什么生活，完全不能和他比，所以他才从来没想过自己不是亲生的。
秦朔在他眼里，一直都是无所不能的，父爱如山，他始终敬重他。
如果别人说他们不是亲生父子，秦浩肯定会用尽一切办法惩治对方，可是这话却出自秦朔之口，由不得他不信。
面对秦浩的质问，秦朔沉默良久，才再次开口。
“因为我不信命，我觉得可能有奇迹出现。至于说下那些大话，你可以理解成越缺什么就越想彰显什么。”
他的声音里都透着疲惫，显然，要他向儿子坦白自己的懦弱无能，以及毫无意义的吹牛逼，是一件很难堪的事情。
如果不是宴会上出现的变故，估计秦朔这辈子都不愿意承认，哪怕之前全网曝光他包二奶各种一夜情，他都没和儿子坦白，如今已经事到临头，他也无法粉饰太平，只能吧真相说出来。
秦浩双腿一软，要不是身后有椅子，或许直接跪在地上了。
他的双目赤红，不知道是震惊还是愤怒，情绪非常复杂，根本无法接受。
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喊了秦朔这么多年爸爸，竟然不是亲生的。
这太让他难受了。
更重要的是，其实他心底对血缘关系看得很重，毕竟秦家属于老派豪门，谁会养野-种啊？
包括他自己也是，如果以后朱曼妮生不出他的孩子，他肯定会离婚另找的。
之前王翠茹嘲讽刘媛是不会下蛋的母鸡时，他其实在心底赞同亲妈的，只是王翠茹不该闹得全网皆知。
可是现在他自己的就是野-种，是他万般鄙视和瞧不上的人，再想起晚宴结束前，他痛骂那个神经病老头只能生出狗杂种来，所以很可能是骂到自己头上来？
莫大的讽刺。】
姜芷看到这里，不由得深吸一口气。
卧槽卧槽，原来事情的真相比想象中的还要刺激，秦朔竟然一早就知道自己不育。
秦浩就是被抱养来的！
信息量大到让她吃瓜都赶不上趟的感觉。
【“那妈也不是亲的？”秦浩再次发问，声音已经开始打颤了。
“嗯，不是亲的。当时是你奶奶抱来的。在哪儿抱的你，她都没说，也不让我们问。”秦朔点头。
书房里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只有男人的悲痛的哭泣声。
秦浩终于忍不住了，终于还是哭了出来。
他很久不哭了，可是没想到都已经三十岁了，竟然会像个孩子一样控制不住自己，嚎啕大哭。
他觉得自己被生活给戏耍了，满脑子都是怎么可以这样？
秦朔长叹了一口气，没说任何话，任由他发泄一通。
直到他稍微冷静下来，拿着手帕将自己搭理干净，才又接着问：“您是什么时候检查出来的？”
“和你妈结婚后一年。”秦朔没有隐瞒他，反而详细地告知。
“我和刘媛离婚，就是因为没孩子，你奶奶一直催，可是怎么都怀不上。当时让刘媛去医院检查，她有多囊卵巢综合症，医生鉴定为不孕原因。你奶奶就认定是她的问题，刘媛个性强硬，两人经常争吵，所以最后她和我离婚了。”
秦朔从头婚说了起来，声音一下子变得沧桑起来，眼睛轻轻眯起，似乎在回忆过往。
一说都几十年过去了，这些不愉快的记忆被埋在记忆深处，如今旧事重提，竟然还有些怀念。
秦浩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是看着秦朔微微发怔的模样，还是闭上了嘴。
其实他是发现了一些小细节，最后一句是“她和我离婚了”，而不是“我和她离婚了”，这个语序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反正都是这两个人离婚。
但其实像秦朔这种大男子主义深入骨髓的人，语序很重要，极大可能刘媛才是主动提出离婚的那一方。
之前王翠茹一直瞧不上刘媛，各种鄙夷人家，说什么生不出娃被退货，所以这就导致秦浩误以为刘媛是舍弃的那一方，现在看来是颠倒了。
“你妈和我结婚之前，就知道我离婚的症结所在，所以婚后一直积极备孕，但是仍然不行。你奶奶要求的就是女方必须能生，所以翠茹婚前就做过检查很健康，这时候我才怀疑自己，去医院检查果然如此。后来我们尝试过很多办法，做试管婴儿也没用，你奶奶成天以泪洗面，不知道老秦家造了什么孽，让我命中无后。”
或许是这段让他认清现实的回忆，实在太过痛苦，秦朔的语气也在微微发抖。
像他这样的男人，坚决不能承认自己不行，可偏偏他就是不行，甚至在眼里不育的男人都不是个男人，是会被他鄙视的，如今他就是那个“太监”。
“那段时间，家里氛围很抑郁，你奶奶还大病一场。至于你妈也很痛苦，经常做试管还要打各种针，让她也变得憔悴起来。你奶奶病好之后，就决定抱个孩子回来，半年后你就到了秦家，成为了秦浩。”
秦朔终于说完了这段过往，似乎卸下了重担一般，长舒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