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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死方休(99)+番外

作者: 月色白如墨 阅读记录

“......陆先生说不要紧, 等人走了就行了, 现在就是个过场。”

李楠颇有些吞吐:“但是老板,我觉得不踏实。毕竟林律师现在是在您那里,他那样个情况,不清不楚的, 到时候万一连累您可就糟了。”

陆含谦的食指与拇指神经质地反复搓弄着,像在飞快地思索什么。

他知道李楠的意思——

林言作为检举人, 遭到报复, 变成现在这样一幅神智不清的模样,被检举的陆家自然而然就是第一怀疑对象。

倘若陆含谦不及时脱身,再接触下去, 最有可能的结果就是把自己和晋野一块儿搭进去。

......但是以林言现在刚进手术室,生死未卜的情形看,让陆含谦就此转身就走, 从此不闻不问, 还不如现在就进去把林言呼吸管拔了, 让他直接去死。

“打电话给戴森先生。就说他去年的那个提议,我答应了,望他近期尽快来一趟澜城。”

半响,陆含谦镇定道:“不要慌,只是来查点东西,别让他们抓住把柄,自然而就过去了。”

“我名下有一些私人的资金,会转给戴森,让他如果有什么突发情况,用来给林言做后续的康复治疗,防备不时之需。”

李楠不说话,听筒里只听得见他略微急促的呼吸声。

陆含谦笑了笑,宽慰道:“没事,别紧张,我就是做好万全的准备而已。以我们家在澜城这么多年,这点小风小雨算不了什么。”

“但是林律在您哪儿......”

李楠仍有些哆嗦:“老板,您这是顶风作案,被发现就完了......!”

“可我不管他,他就死了。”

陆含谦反问道:“你知道我现在把他放出去是什么后果么?”

“——要么被我爸斩草除根,以绝后患;要么被北京那边的人找到,拉着上法庭上折腾一通,被术后的排异反应弄死。横竖都是绝路,他活不下去的。”

“......一旦翻船,您可就是要去坐牢的......”

“不会。”

但是陆含谦说的很自信,他甚至开了个玩笑:“况且就算真的坐牢,又怎么样?”

未等李楠回答,他就接着道:“林言特么以前不是跟我讲,要什么临终关照的么。那这回我要是因为他坐牢了,大不了也就当送他个分手礼物,让他高兴高兴。”

“......”

“李楠,林言他现在就躺在距离我不到五十的地方,命悬一线。”

陆含谦放缓了语气,声音中带着些许无法掩饰的疲惫,认认真真对李楠说:“你现在就是讲法院已经传讯了我,我也会抗法不去。我得亲眼看着他出来,好生生地睁开眼,不然我就守在这儿,半步都不会离开。”

从前陆含谦和林言在一起的时候,最常引发矛盾的诱因就是林言忽视他,嘲讽他,对陆含谦别别扭扭的示好视而不见。

于是陆含谦就感觉自己受到了鄙弃,蔑视,忍不住要用行动来镇压林言,让他明白自己的权利与地位,并因此来向陆含谦低头。

然而林言的脾性又倔而傲,哪怕有时候陆含谦打折他的腿真的让他跪下了,林言那种看垃圾一样漠然的眼神,也只会让陆含谦感到更加恼火,却不会有分毫的成就感。

“我以前只以为,喜欢一个人,占有他就已经足够快乐了。其实不是的。”

陆含谦轻声说:“而是如果你能把他逗笑,在他无助的时候保护他,在他危险的时候救助他,让他放下最敏感的心理防备在你怀里睡着......那种感觉,会比强行占有他的喜悦好一万倍。”

比肉体的快活更高级的,是精神的满足。

从前陆含谦最喜欢和林言上//床。

他的身体那样柔软温热,融为一体的时候,看着林言那种略带屈辱又被迫承受的模样,简直让陆含谦心里像长了株小绿芽,酥酥痒痒地挠着他的心房破土而出。

但是后来,林言失智之后,陆含谦只能在他熟睡之后亲亲他的额头,连唇都很少碰。

尽管这样,看着林言安静地躺在他怀里,看宠物视频一直看到睡着,想喝水了想吃东西了,都会先转头在整个房间找陆含谦,然后用黑漆漆的眼睛看着他一动不动。

那种安宁的满足感,让陆含谦只碰碰林言的额角,都会像有股温热的电流,缓慢而持久地从心脏流向四肢百骸,产生种真正地,想与眼前人长久温存的欲//望。

......

或许是真的世间自有神明,在全世界范围内看成功率都低得可怜的换心手术,林言竟然没有永远长眠在手术台上。

无数人在把心脏大血管接到体外循环机,刨出自己原先的心脏之后,哪怕放入新的心脏也无法使它跳动起来,永远地离开这个世界。

但林言的身体接受了。

它让新换入的心脏在体内微弱地重新跳了起来,催动出一轮新的善与希望。

陆含谦每天去ICU看林言的时候,都会禁不住反复去注意心电监护仪上的那串波浪线。

——代表着林言还存在于这世间,并且摆脱了心衰的死亡阴影的,生之波浪线。

至此,林言只要恢复神智,撑过了排异反应,就相当于真正获得了新生。

第九天时,医生将林言从ICU转进了普通病房。

陆含谦可以伸手触碰他了。

他像发现了什么新奇而珍贵的宝贝,禁不住地想伸手去碰碰。

他牵着林言的手,柔软的,温热的,脉搏也有跳动,就像握住了一场最绚烂的奇迹。

几天后,林言的意识也渐渐恢复。

陆含谦有一回与他十指相扣时,林言竟然微弱地往里勾了勾。

陆含谦当即惊喜至极,叫了医生来看。

他也更没有想到,做完手术之后,林言在护士来换药的时候竟然轻微地动了动嘴唇。

“......什么?”

陆含谦下意识俯下身,贴过耳朵去听。

护士动作也一顿,刚刚给林言揭开纱布,没敢接着动了。

林言继那天在浴室叫过陆含谦“老公”之后,是没有再说过一句话的。

此时他嘴唇微动,陆含谦第一反应是以为他是不是感到疼了,嘴唇在轻微颤抖。

然而直到他凑近了,靠近林言唇边,才听他极低说:“吃藕。”

“......”

林言靠在枕头上,垂眼看着护士掀开纱布,露出来横亘在自己身体上的一条狰狞可怖的疤痕,说出了自离开精神病院之后第一个有自主意识的词:

“丑。”

“......”

陆含谦简直当即愣住了。

“什么东西——”

然而还没等他来的及问出口,让林言再说一遍,林律师就已经蹙了蹙眉,以一种相当理直气壮的口吻,虚弱地嫌弃道:

“.......丑!”

陆含谦眼眶一酸,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他颤抖着牵住了林言的手,立刻小声地笑着哄劝他:

“好的,丑,这伤口缝得太丑了,一点也不好看,我们不喜欢它......等你回头好了,我给你请最好的整形医生,把它弄掉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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