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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嫣华(39)

作者: 柳寄江 阅读记录

“刘满华。”刘邦见怀柔不成,索性撕下温情脉脉的面纱,无赖道,“朕管你应不应,朕是你亲生阿翁,为人子女者,婚姻看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朕既然做了主,你便是许也得许,不许也得许。真惹恼了朕,朕把你绑了送到去匈奴的和亲车子里去。”

“是我哪门子阿翁?”鲁元霍然起身,瞪着近在咫尺那个名为父亲的男人。

“从你当年将我和弟弟一起推下车的时候,我心里头的阿翁已经死了。”她嘶吼道,眼泪从染红的眼圈一滴滴落下来,“猛虎尚知道不吃自己的孩子,你心里头只有你的江山,只有神仙殿那个女人和他的儿子,哪有我们母子三人半分?”

“逆女”,刘邦“啪”的一声狠狠打了鲁元一巴掌,“你吃了什么邪风?敢这么对朕说话?——你不要忘了。”他冷冷道,“张敖此时还在廷尉关着呢!”

鲁元的脸被打的向一旁偏去,捂住渐渐浮出的指痕惨笑,“有本事,父皇就逼死我们一家四口,心里就清净了!”蓦的转头,奔到殿中屏风处,抓起其上青铜剑,拔剑出鞘,刷的一声横于颈项,“不就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么?女儿今日便将它们都还了。父皇要真有本事,就拿我的尸骨去匈奴,送他们一个真真正正的元公主啊!”

她用力割下手中剑。

张嫣尖叫一声,“阿娘。”从屏风后奔出来,想要扑过去挡住鲁元自戕的动作,因着太过慌乱绊住双脚,狠狠的摔了下去,犹自拼命滚到鲁元脚下,扯住她持剑的衣袖。

剑锋割破颈项,瞬间喷薄出一蓬鲜血。

“哐当”一声,染血的剑掉落在地上。鲁元闭上宁馨的眼眸。因着剑锋被张嫣的力道带的偏了一些,离了致命的地方,却仍割破了颈项,缓缓倒在地上。脖子下的鲜血瞬间蜿蜒成河。

仿佛是画面忽然变成黑白色,殿中宫人都在一刹那间定格。何贯尖声喝道,“快宣御医!”

“你们这些人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先为公主把伤口包扎起来。”

反应过来的宫人忙屈膝应道,“诺。”匆匆上前。

刘邦站在原地,木然的看着殿中央宫人们簇拥之中,面色惨白憔悴的元公主,她静静的躺在那儿,若非胸脯还在微微起伏,几乎看不见生命气息。

第21章 为母

吕后从廊上跌跌撞撞的赶过来,瞳红宛若疯魔,扯住他的衣袖,怨毒骂道,“刘季,你就非要逼死我女儿才罢休么?”

刘邦轻轻拂开妻子的手,走出了椒房殿。

背着药箱的太医郑十方匆匆赶到椒房殿,见到皇帝,忙欲行礼。

“不必了。”刘邦挥手道,“速去替元公主诊治!”

他负手来到前殿。

“陛下。”建信侯刘敬上前躬身道,“和亲乃是大汉千古大计,后宫之中女子不明事理也是有的。但陛下请务必坚明心智,勿要被其所左右……”

“刘敬啊。”刘邦叹了口气,截住他的话语道,“你不必说了!”拢着袖子在酒池曲廊上行走,“朕除了是皇帝之外,终究也还是一个父亲!”

刘敬愣了愣,持着白玉圭急急的在后面追行,“可是陛下……”

酒池水声发鸣,从宫外引入的渠水落入池中,泛起一阵雪白的浪花,阳光投射下来,罩起一层蒙蒙水汽,刘邦转过身来,倚着酒池白玉阑干,“刘卿,朕有八个儿子,却只有满华一个女儿。”

“其实嘛。”刘邦感慨,“朕本来也不是特别疼她,女孩子家,终究是个赔钱货,没什么好特别看重的。”

可她终究是自己的女儿。

在椒房殿鲁元以生命为代价的控诉中,终于想起从前尘封的记忆,那时候,自己在故乡丰县不过是个小小的亭长,在外游荡一天,回到家中,梳着丫髻的满华从篱笆门里迎出来,脆生生的喊一声,“阿翁。”

“陛下。”刘敬惶急拱手苦劝,“臣知道陛下与元公主骨肉之情真挚,要陛下以元公主和亲匈奴,是难为陛下了。但大汉百姓亦都是陛下子民,为大汉社稷计,唯有以元公主和亲,匈奴人敬重大汉真公主,才会看重这位阏氏,若随便选个女子,则匈奴人敬重有限,和亲最终不过落得个一纸空文罢了!”

“刘敬啊。”高帝拍打白玉栏杆,指着面前的臣子大笑,“你的见识是好的,但却有些迂了!两国之争何尝会因为一个女子而改变?退一万步说,朕都舍得牺牲自己的女儿,人家冒顿凭什么会为了一个女人让步?”

“这——”刘敬张了张嘴,一时说不出话来。

“真公主是比假公主贵重,但亦不过有限。再说了。”刘邦沿着飞渠渠水负手前行,“元公主是朕女儿,朕还不知道她的本事?她容貌不过一般,性子良善傻气,真让她去了匈奴,只怕没几个月就死了,反而不能真正达到和亲的效果。倒不若从家人子中另挑一个美貌聪慧的女子,也许冒顿反而会喜欢一些。”

“可是陛下。”刘敬疾步趋行,据理力争,“臣还是觉得——”

“好了。”刘邦不悦挥袖,“此事就这么决定了,刘卿不必再说!”他宽大的玄衣绕过廊角向神仙方向去了,不曾再回一头!

刘敬在酒池上立了一会儿,垂头丧气的转身而去。

郑十方包扎了鲁元脖颈上的伤口,退后一步向吕后禀道,“皇后殿下,公主的伤口离着要害尚有一寸余,看着虽然凶险,其实并无大碍,将养一阵子便能恢复,只是……”

“只是什么?”吕后问。

“只是公主可能两三个月里,不能正常说话了!”

椒房殿中一片寂静,殿中血迹早已经被宫人清理干净,鲁元公主躺在内殿榻上,脖颈系着纱布,面色苍白的像一抹即将逝去的影子。张嫣守在一旁,看着榻上阿娘惨白的面色,就在昨天,阿娘还满怀幸福的微笑,期盼着和阿翁团聚相守的日子,此时,她却昏迷不醒,躺在殿中紫檀雕花榻上。心中蓦然激起一股豪愤,抱起尚沾着阿娘鲜血的青铜剑,大步出殿。

宫人们满怀惊问,“张娘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张嫣充耳不闻,板着一张脸,走到长乐北阙,问道,“刘敬出宫了没有?”

执戟披甲的宫门卫见着她面含煞气的模样,愣了一愣,答道,“刘大人寅时进的宫,此时还没有出去。”

张嫣便点了点头,抱剑立于阙前等候。

建信侯刘敬心神恍惚的从宫中出来,忽听的一个女童娇斥之声,“姓娄的。”

刘敬本姓娄,因进言皇帝迁都关中,被赐皇姓为刘。此时听得人喝出自己的本姓,愕然抬头,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女童举着一把青铜剑指着自己,目中喷火,“你这杀千刀的,我家与你有何仇怨,竟要逼的我家家破人亡?”

北阙宫门卫目瞪口呆,过了半响方反应过来,忙上前夺下她手中的剑。张嫣身体被扣住,拼命挣扎,一双大大的杏核眼死死的瞪住刘敬,“娄敬,你可知我们一家和和乐乐,我阿娘与阿翁夫妻情深,我娘甚至刚刚产下我弟弟,就因为你一句话,转眼就险些分崩离析。有本事,你怎么不拿你家女儿去和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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