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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嫣华(333)

作者: 柳寄江 阅读记录

“当张氏列祖列宗之面,子孙张嫣在此承诺:从今以后,绝对不会任性行事,做出有损张氏宗族之事。阿嫣如今有孕在身,为子嗣计,不宜跪拜祖宗请罪。待他日阿嫣生产满月之后,自会再到祖宗面前请罪。”

……

鲁元正与丈夫僵持,听了这个消息,只觉得自己耳鸣听错,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忍不住再问了一遍,“阿嫣,你有孕了?”

“是。”

到了这个时候,张嫣反而顾不得羞涩,只清浅的点了点头,双手轻轻抚在腹部,“正是因了他的原因,我才被逼在路上休养了一个月,才启程回了长安。”

“那你还在这儿跪着做什么。”她忍不住吼道。一把拉着张嫣起身,回头望着丈夫,“你满意了?让吃了那么多苦的怀孕的女儿跪祖宗宗庙,我就没有见过你这么狠心的当爹的。”

……张敖抑住心中讶然,讪讪道,“我不是不知道么?”

“既如此。”他转身,视着面色苍白的女儿,柔声道,“你身子不好,还不好好回去养着腹中胎儿。”

张嫣还要再说什么,已经是被鲁元拉住往外走,负气道,“咱们不理你阿翁,说起来,你这孩子也真是,这么大的事情,也不早和阿母说。”望着女儿的目光已是转为忧虑,“你身子弱成这样,还要怀着胎儿,可怎生受的了啊?”

张嫣随着母亲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望向父亲,“阿翁。”

你不陪我们回去么?

张敖立在宗庙之前,负手而立,一身青色棋盘纹深衣,风姿淡雅,和煦的对女儿笑了笑。

“阿嫣,你是我的女儿,你这次实在是错大发了。但你既身怀有孕,不宜操劳。我身为你的父亲,俗话说,子不教,父之过,便代你跪拜一夜,也算是给祖宗一个交待。”

……

张嫣微微哑然,“阿翁——”

“傻丫头。”张敖微微笑了笑,伸出手去,似乎想要安抚女儿,却迟疑了一下,终究落了下来,“阿翁要你知道,阿翁虽然对你严厉,但是依旧是爱你的。”

张嫣眼圈儿一红,温声道,“父亲对女儿的情意,女儿知晓。”

“听你母亲的话,回去睡吧。”张敖淡淡微笑,“你身子弱,又怀着孩子,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操劳不得,不要想太多。为你跪,阿翁心甘情愿。”

……

下得宗庙的高台,张嫣回过头望上去,见高台之上,她的父亲已经是回过头去,掀开袍子,跪了下去,在苍茫的暮色中,他笔直的青色身影,像一株挺拔的树。

鲁元长公主一夜辗转未眠,直到清晨拂晓,张敖披着大氅回来,才急急的迎上来,道,“敖哥,你身子怎么样?”

“无事。”张敖坐在榻上,一夜跪拜,面色很是憔悴,神色疲惫,勉强笑着安抚妻子,“我到底是个男人,跪上一夜,还是撑的住的。”

鲁元的眼圈有些发红,“你又何必……”声音有些动情。

“我也不想这样对阿嫣的。”张敖闭眼叹道,“但阿嫣的事情,虽然知情人不多,但长安城中,总是有那么一些还是知道的。我们总要做出一些姿态来,给那些人看。我作为阿翁,能够替女儿做一点事情,也是心甘情愿。”

鲁元点了点头,柔顺的依在丈夫身边,想了想事情始末,依旧觉得际遇奇妙,一如若斯,“直到现在,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阿嫣她,居然有了陛下的孩子。”

“有什么好奇怪的?”张敖冷哼一声,“我的女儿貌美温柔,莫非不值得人喜欢?”

“话虽如此,可是那是她和陛下啊。”鲁元道,“这些年,我冷眼看着,一直只觉得他们亲情有余,男女之意不足,一直担心他们之间只怕这一辈子都只能这样过了,怎么一转眼间。”

连孩子都有了。

张敖拥了妻子,唇边便显出一点奇异的哂笑来,“当初阿嫣只是个孩子,陛下当然对她只有亲情。可是如今我们阿嫣已经大了,《关雎》还说了呢,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陛下与她两情相悦,你这个当娘亲的,反而看不开么?”

“不过。”他眉目一转,若有所思,“就我看起来,阿嫣的身孕,陛下既然先与阿嫣聚首,便一定是知情的,他没有主动与你提及,只怕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这些日子,你注意一些,不要让陛下尴尬。”

“我知道。”鲁元应了,不满的嗔了丈夫一眼,“我是那么不识趣的人么?”

第202章 彤史

天色渐渐暗淡,未央宫各宫殿廊下的灯火便一盏盏的点起来,将这座大汉最威严庄重的宫殿照耀的更为璀璨。从宫中高台空旷之处远远的望过去,临着通向尚冠里和长乐宫复道之处的东阙,公车司马令挥手而令,两扇厚重的宫门在式道令的旨意下缓缓洞开,天子的马车长驱而去。

宫人们在廊下园中窃窃私语,“陛下已是回宫了。”

椒房殿中,女史官沈冬寿抱着手中纸笺,穿过长长的游廊,回到殿后宫舍,像一道孤独的影子,无人问津。

烛火哗的一声点亮,晕黄的光芒投影在宫舍的墙上,显出寂寞的光芒,就好像,失去了主人之后死水一潭的椒房殿。

沈冬寿叹了口气,自张皇后离宫,已经有整整一年了吧。

《周礼?天官》记载:女史掌王后之礼职,掌内治之贰,以诏后治内政。在汉宫中,女史辅佐帝王后宫妃嫔诗书礼仪,并记录妃嫔言行举止和见御时日的彤史。她自幼出身于宫廷,习文研字,到如今,已经度过了二十年春秋,早已经将记录彤史,当做了自己的一项爱好,一度曾经以为,她将就这样的在汉宫中老去,直到再也拿不动笔,才能停止这样的生活。

可是,她的人还没有老,手中霜笔却已经开始荒芜。因为,那个她应该服务的少年皇后,已经失去了踪迹。

椒房殿东殿文阁之中,今上一朝的彤史已经累累的积满了一排书架,她却无法再写出新的篇章。

她伏着案恍惚,忽听得静夜中,宫舍门扉上传来轻轻的叩声。

“谁?”她悚然而问。

“沈女史么?”推门进来的年轻内侍一身未央宫中最常见的小黄门装扮,轻轻笑道,“在下,宣室殿中伺候人管升,奉大家之命,宣沈女史进见。”

沈冬寿一身绛衣,跟在管升身后前行。见年轻的黄门一路曲折,并不捡着宫道行走,反而从宫园小道穿行,渐渐偏离未央前殿的方向,反而转折向未央宫北,不由得微微色变,驻足不肯继续前行,厉声问道,“你真的是大家派来的人么?”

管升愕然回头,“沈女史这是什么话?”

疑心既起,沈冬寿打量着面前陌生内侍,越发惊疑不定,“你究竟是什么人,我从前在张皇后身边伺候,从未见过大家身边有你这么一位内侍。而且。”她斟酌着,“这个时辰大家应当在前殿宣室,你却偏偏带着我一路往未央宫北,究竟有何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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