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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嫣华(283)

作者: 柳寄江 阅读记录

“嗯。”张嫣轻轻的应道,像是一朵花叶离开枝头,落地无声。

在他没有发现的地方,她的身体微微颤抖,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翩跹犹如落蝶。

舅舅,你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真正担心的是什么。

“刘盈。”张嫣忽然唤他的名字。

除了那一段冷战的日子,一直以来,她很少直呼他的名字,在他怀中抬起头来,一双明艳的杏核眼眸中有着怯怯的期待,“我们会安全回去长安的吧?”

“自然。”

八月己巳(初二)癸酉(初六)亥时,胡定县陷落。

庚午(初三)甲戌(初七)晨,安康县陷落。

“此次匈奴入侵,战情虽然急,但应当不会险。”在外院的书房中,顾端侃侃而谈道。

自匈奴入寇烽火传来之后,孟舒便送过来一位他惯用的幕僚,放到刘盈身边。这位名叫顾端的幕僚自幼生长于云中,对云中城的状况以及匈奴典故十分了解。

“自战国之后,匈奴崛起于草原之后,每每在部落物资缺乏的时候,起合族之兵,来到汉土劫掠一番,以度过草原萧条的冬季。直到先帝以家人子和亲匈奴冒顿单于,才稍稍减少了一些。”

“自今上以楚国公主和亲,据说,楚国公主颇得单于的爱宠,有她的面子在,冒顿单于已经很久没有侵扰汉地了。如今这个动静,应当只是河南地的楼烦部而已。他们的人马只有三千,就算大多人都出来了,也攻不破云中城。最多也就是在城外劫虐一番也就罢了。”

刘盈淡淡一笑,“承顾先生吉言了。”

“匈奴大概有多少人马?”

在云中城城楼之上,郡守孟舒一身甲胄,面沉如水,按剑问道。

云中属官吏面色都很难看,听着斥候在下头禀报道,“看起来黑压压的一片,大概有近万罢。”

孟舒闭了闭眼睛,“让城外砍伐山树的士兵都回来吧。”

“孟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沈莫激烈陈词,“若是匈奴人得到粮食,定然能够更有战力攻城。不若一把火烧个干净——等匈奴人粮尽了,也就不得不退兵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孟舒的眉宇之间尽是被压抑的无奈,“虽然留下粟麦,必然给匈奴增添粮草,让这场守城之战更加艰辛;但是匈奴侵略汉境本来就是为了抢掠过冬的物资的,若是一无所获,反而会更加增添战心。”

沈莫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口中尽是苦涩。

匈奴大军踏平了附近数县之后,渐渐开始向云中城合围。终于,癸酉日(初六)的清晨,第一支匈奴骑军出现在苍茫的地平线外。

一线天光从东方缓缓射来,云中城四面大门紧闭,重楼高墙,从官吏士兵到城中百姓,都抿去了平日里放在面上的笑意,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淡淡的紧张。

第177章 倾城

此后数日之内,匈奴骑军在云中城外集结,杀戮声震天,发动了几次攻城。

宽广的街道上一片黯淡,城中成年的男子都到城上守着去了,抵挡下了匈奴人的一次又一次的攻击。昔日长安中金碧辉煌的日子仿佛已经成了梦境,每一日醒来,都闻得到空气中硝烟的味道,在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里,张嫣忽然想,长安城的那些人,如今在做什么呢?

刘盈在书信上深深的掐出了一道印痕。“沈莫,你带着剩下的郎卫,也都上城楼帮着孟大人守城去吧?”

“主子。”沈莫扑通一声跪伏在地,“微臣的职责是守卫你的安全,若是你出了事,微臣万死莫辞。郎卫已经有一半去守城了,你身边,总要留一些人守卫的。”

“不必了。”刘盈淡淡道,“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是沈莫,只有云中城保住了,我才不会出事,你可明白?”

“主子。”沈莫心中大慨,悲恸道。

“去吧。”刘盈淡淡道,“我身边,只留着赵覃和孟观两人,就足够了。”

赵覃和孟观的身手足能够卫护他的安全,而他们游侠的武艺,反而在战场中并不是最重要的,这样的决定,是目前最明智的选择。

沈莫忍住目眶中的泪滴,伏首再拜,“臣遵命。”头叩在地上,发出重重的声音。

他不再说话,起身离开了堂上,走下台阶的时候正见着张皇后从屏门出来,历来,皇帝身边近臣见皇后娘娘仪如见帝,他却装作没有觑见皇后的踪影,转身踏着北地风霜离去。

……

张嫣走到东厢的帘下的时候,刘盈在问身边的蓝衣男子的声音正传出来,“这位围困云中的楼烦王且冬末,是一位怎样的人物?”

“匈奴虽称为一国,实际上由一群不同部落组成,部落臣服于匈奴单于,但是对内军事政治自主。”厢房中,顾端解释道,“楼烦与白羊二部草场位于河南地,与我大汉最为邻近。且冬末有勇无谋,若只有他一个人,并不足为虑,真正值得咱们担心的,是匈奴的左谷蠡王渠鸻。”

“左谷蠡王,渠鸻?”

她在门前站了一会,用左手摸了摸右手空荡荡的衣袖。

房中,刘盈如有所感,抬头望出来,见是她,眸光顷刻间柔下来,“阿嫣。”他起身,牵过她的手入内,“你怎么过来了?”

顾端立在一旁,见了进门的女子,只觉得眼前一亮。

北地的女子都被风沙摧折的坚硬,少见如此沉静鲜亮的女子。十五六最韶华的年纪,纯缁深衣,眉眼如画。

他用右手衣袖掩住了口,作势咳了一咳,拱手拜道,“仲生见过夫人。”

“我有些担心,所以过来看看。”她抬起头看着刘盈,解释道。然后转过头,客气而又疏离的笑道,“不客气。顾先生乃是夫君的客人,妾不敢当。”

“顾先生是长年住在云中么?”

顾端拱手,谨慎答道,“自孟使君汉九年任云中郡守,第二年我便来投,算起来,也在云中住了十年了。”

张嫣抿唇,头微微低下去,问道,“云中与匈奴接壤,孟先生待了这么久,对匈奴以及云中都应该很了解吧?可知,今年匈奴草原上可有旱灾?”

孟端怔了怔,想了想后,答道,“应该并未。据边境居民所言,草原今年雨水虽稍有不足,但远没有到旱灾的地步。”

晨光照入支摘窗中,明亮而淡漠,张嫣不禁颦了颦眉。

“怎么了?”刘盈察觉到她的异样,问她。

“没什么。”张嫣推敲其中疑窦,“我只是有些事情想不通。”

凡世间事情,总是有一定因果的。

先帝七年,冒顿率四十万大军犯汉的那一次,是因为大汉初立,刚刚从楚汉之争中恢复过来的朝廷和百姓,都已经起了深深的怠战之意,而戍守代地的韩王信又恰在那个时机投降了匈奴,冒顿想要趁机打劫;之后汉匈两次和亲,虽边境偶有龃龉,但已经有近十年不见大规模战事。

那么,这次他们入寇中原,所谓何来?是蓄意为之,还是偶然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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