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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嫣华(272)

作者: 柳寄江 阅读记录

“好好好。”张嫣气急攻心,怒道,“你就是不愿意答应我就是了。若你一定要带我回长安的话,就带我的尸体回去吧。”刷的一声,拔出手中青铜剑,雪亮的剑刃露出来,向颈项抹去,刘盈惊的魂飞魄散,一把上前去拦阻。哐当一声,青铜剑无力的落在地上,张嫣伏倒在榻,转过脸去,面上怔怔流下泪来。

刘盈站在榻前,面色发白。

“你……”他看着张嫣,声音惨痛,“说的是真心话?”宁愿死去也不肯留在我的身边?

张嫣一时之间无言,轻轻的转过头去。

她摆出一副拒绝的姿势来,清冷的眼眸中,却慢慢渗出晶莹的泪珠,一滴一滴,仿佛落在自己的心里,想装作没有听到都不能做到。刘盈唇角慢慢翘起来,充满了苦涩的意味。他曾经以为,他彻底的得到了她,却没有想到,她竟然愿意以性命做代价,只为了要离开自己。

这样的认知让他的心头生出一种钝痛的感觉。那感觉那般鲜明,让他无法承受,只能慢慢的弯下腰去。

“阿嫣,你就,真的那么讨厌我?”

他亲了亲她密密长长的眼睫。

于是,便尝到了阿嫣泪水的滋味,是淡淡的咸味。

“放心好了。我是一向做不到为难你的。”他慢慢的笑,退开一步,眸中的亮光一点一点的灰下去,“所以,别哭了。”

“你要是真的一点都不肯原谅我,那么,好,我听你的意思,明儿就回长安。今生今世再不扰你。”

他睁大眼睛,想要将她的容颜最后记住,然后在未来的日子里以供怀想。她是他放在心头的阿嫣呀,依旧是那样清艳的眉眼,几乎要让他看痴了去。然后想到此后山长水远,相会无期,只觉得痛彻心扉。有心想要说一句,“你要是还顾及我们从前的情分,偶尔写一两封信捎给我,嗯,也不需要多少字,只要告诉我,你在外头过的还好,对我来说,就是很好了。”

可是只觉得彼此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说只怕阿嫣更伤心,便苦苦咽了下去。目光在她身上眷恋游移,见她的衣裳左腋衣裳卷起一角。伸手想要替她抚平,触及她的体温,但觉得幽香扑鼻,鼻中一酸,不敢再碰,回过头道,“我到外头等你。你走吧。我让人送你回去。”

深怕自己改变主意,连忙匆匆迈开步子,眼中一酸,泪水却忍不住滚下来了。

一滴泪珠沿着脸颊流下来,张嫣站在街头,一时间,茫然无措。

她想要回自家,却在出了刘盈处,走了一段路之后才发现,脚下的地方自己根本不熟悉,而大街之上车来人往,比沙南热闹不止三分。发了好一会儿呆,才认出来,她所在的地方,根本不是沙南县,而是沙南所在的云中郡郡城。

想来,是在她昏睡的时候,刘盈将她带到了云中。

她刚刚离开的时候,心潮澎湃,根本不记得带什么包裹,而身上上下都是洗浴之后刚换的衣裳,换而言之,此时此刻,她身上连一个铜钱都没有。

第172章 写心

“大娘子……”熟悉的呼喊声从身后传过来。

青葵气喘吁吁的追上来,委屈道,“娘子又不要青葵了么?”

张嫣惭愧笑笑,伸手拍了拍青葵的脸颊,“怎么会呢?”

“那就好。”青葵单纯的放下心来。

“那是什么。”张嫣的目光落在青葵背上背着的大包裹上。

“哦。”青葵想起来,忙取下来递给张嫣,“这是吕郎君让奴婢送过来的包裹。”

张嫣愣了一下,打开了包裹。

包裹里头,是一些钱,和几套干净的换洗衣裳。

钱是用一个口袋装着的,有十锭银子,和几贯铜钱。衣裳都是精致的料子所制,洗的很干净,被细细熨烫叠好。

“……吕郎君让我转告大娘子。”青葵懵懂却纯稚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说大娘子如今独身在外,很多事情都有一些不方便,一定要收下这些东西,让他放心些。”

※※※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仲氏任只,其心塞渊。终温且惠,淑慎其身。先君之思,以勖寡人!”

“噌”的一声,琴弦受不起劳累,竟是断了。

刘盈怔怔的抬起手来,看着掌心包扎的白布,叹了口气。回头吩咐道,“管升。”

管升小趋着登上台去,含胸低头,“奴婢在。”

“吩咐下去,让郎卫收拾着,按着原定计划,明儿便回长安吧。”背影却透出十分颓然之意。

管升一个激灵,冲口道,“主子不妨慢些做决定。”

一时间,他有些微微后悔,然而前话已经出口,不得不咬牙说下去,“主子这次出来,千辛万苦,就是为了夫人。如今夫人还没有回意,怎么就这么回去了呢?”

刘盈用右手食指轻拨琴弦,意兴阑珊,“阿嫣,她,不会回去了。”

“主子。”管升苦口婆心,“夫人那不过是说气话呢。主子若真的当真,不过是自己徒自伤心,也让夫人不好下台。”

刘盈抬眼淡淡看了管升一眼,“夫人也是你可以妄言的?”

冷汗霍的从额头上一滴滴的涔出来,管升砰的一声拜伏在地,“奴婢知罪,只是奴婢还是有些话想说。”

“奴婢是个内侍,从小也没个能够知心解意的女伴。虽不解男女之情,但是于人情大道上却是懂的。不怕主子见笑,做咱们这些内侍的,揣摩主子心意是最基础的功课。奴婢知夫人当日以性命为逼,逼着主子放了她归去。只是奴婢想着,那青铜剑当日一直悬于房中东壁之上,若夫人当真对主子没有半分留恋,在之前承欢的时候就可以这么办,以主子对夫人的情意,只能放她离去。她却并没有去动那柄青铜剑,是不?”

他双手平放在身前,额头贴地,不敢起身。侯了好一会儿,却没有听见上头主子的动静,偷偷将头抬起一分,瞥见上首刘盈坐在那儿,神情怔忡,有些凝然。

“你的意思是说。”刘盈的声音竟有些迟疑,“阿嫣,她并不是真的生我的气,是么?”

“那就要问主子自己了。”管升再叩了一个头,“说到底,与夫人最亲近的人,是主子。最了解夫人的人,也合当是主子。只是奴婢想着,夫人出身贵胄,从小就是太后,长主疼宠大的,是个多骄傲的人,她之前坚决不肯回长安,如今哪怕心里松动了,也不好意思这样就转圜反悔的。”

……

“下去吧。”

管升应了一声“诺”,倒退着下去了,嘴角却不自禁的翘出一个弧度,松快的将手中巾帕丢开,他想,他暂时是不用通知郎卫们整理行李了。

手中古琴只剩下六根琴弦,刘盈没有为它换上新的琴弦,轻快的琴声重新响起来,缺少了变徵之音,这曲《郑风?山有扶苏》却带有一种明朗的希望。

刘盈忆起当日临别之前,阿嫣说的每一句话。她的委屈怨愤都是真的,但是,在那一场不长却耗费了他们所有心力的激烈争吵中,从头到尾,她都没有说过,她不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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