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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嫣华(244)

作者: 柳寄江 阅读记录

他的父亲赵述,便因此得封五大夫爵。

赵覃家势虽不显赫,却是吕氏亲族,一向行走江湖,多得了几分贵族的悠闲适度。但此人既然明知道他的家世,却依旧敢摆明车马,可见自有足够依仗。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男子不答反问,“赵公子可记得五个月之前,自己做过什么事?”

“五个月之前。”赵覃沉吟,“我从巴蜀入关,在蓝田一位友人处盘桓了一阵,然后去了江南。”其中并无什么干犯之事。

“郎君再好好想想。”男子垂眸,“出函谷关的时候,可曾遇见什么事?什么人?”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眼角忍不住跳了几跳。

赵覃愣了一愣,将身子往后靠了靠,有些了然,“原来,你是郦侯家人。”(注:郦侯吕台,周吕侯长子,吕太后侄,吕家第二代家主,与赵覃的母亲为同胞姐弟。)

男子微微蹙眉,有些愕然,还没有开口说话,赵覃已经是嘲讽道,“为了一个离家的表妹,吕家人便敢径自带人到大汉州县传舍缉拿吕家亲戚,真是好大的阵仗。”

“让赵郎君见笑。”他一笑,不再辩解,淡淡笑道,“只是家主人很是牵挂小娘子,这才莽撞了一点。”

赵覃的面色好看了一点,“这样说,倒也情有可原。只是。”他叹了口气,对吕家的前景有着淡淡的忧虑,“天下事,不过盛极而衰,衰而复生。”如今吕家声势已到顶点,吕氏族人醉生梦死,他在民间行走,却能看到一些细微征兆,只觉得吕家后势无着,如无远虑,必有近忧。

茶衣男子目中闪过一丝诧异,却掩了,淡淡开口,“旁的东西小人并不理会,只是年前小娘子意气出走,一个单身女郎流落在外,境况不知,家主人很是担忧。好容易寻到郎君,敢请郎君告知小娘子下落,也好让家主人安心。”

赵覃淡淡微笑,“回去转告舅舅,淑君妹妹安全大约是无尤的,只是要想从我口中得到淑君妹妹的下落,那是不成。”话音一转,“我赵覃看起来,就像是出卖自家表妹的人么?”

“这话,赵郎君亲自和我家主人去说吧。”男子也不恼,笑吟吟的起身。

“怎么?”赵覃惊怒,“莫非你还打算把我押回长安不成?”

“自然。”袁何拍拍衣裳上不存在的尘灰,“家主人担忧小娘子,不亲见一见郎君,怎么放心的下?”他忽的漫不经心道,“赵郎君大约是弄拧了吧。无论我家主子与小娘子之前有什么纠纷,他们终究是亲人。总不可能日后再也不见面的。郎君何必说的像家主人要跟小娘子过不去似的?”

“这……”赵覃一时语塞。

“郎君今夜好好休息。”袁何笑盈盈的,起身,忽道,“算起来,郎君与家主人也是有亲的。在下本当以礼相待,只是郎君武艺高强,家主人又下了死命,只得以药物相待,防着郎君半路走脱。在下也是无奈,待来日回禀过家主人,再向郎君请罪。”

从北地往长安,一路千里,风尘仆仆,赵覃复杂难言。

一路上押解的骑从,不同于当日包围传舍的六七十骑,只有十数人马,但是都是身手剽悍的汉子,坐骑也均为良马,令行禁止,精锐无比。

其实,认真说起来,除了下在饮食中让他手足无力的迷药外,袁何算是以礼相待,一路行止安排,急缓有度。

他一言不发,每日里却都在积蓄力气,以求脱出这种受制于日的窘状。

“袁君——”赵覃回过头来,悠悠问道,“你效力我舅舅多久了?”

袁何在马上欠了欠身子,“自先帝十二年,以天水良家子入京,已经八年了。”

“八年,袁兄也算是娴熟弓马了吧?不如,我们比试比试如何?”赵覃忽然道,骤然伸出手去,擒袁何的脉门。变故兔起鹘落,袁何也算是临危不乱,身子在马上,硬生生往后退了一寸。正要一提马缰,对面里剑鞘压过来,手腕竟是半分也动不得,人也被扣住。

赵覃勉力一击,勉强的手,此时也是冷汗涔涔,喝道,“你们都退回去。”

袁何在背后摆了摆另一只手,身后围拥上来的下属,便都退出了三步。

“袁先生。”赵覃谈笑自若,“刚才过了山,若是往长安去见郦侯,应是沿着驰道向西入关,将军却带人折而往西。”他沉下脸来,蓄势待发,声音却放的很轻,“不知道将军究竟是打算带赵某到哪儿去?”

命门被掌在他人手中,袁何却丝毫不慌乱,只是睇望着他,“谁告诉你,家主人是郦侯台的?”嘴角含着一丝讥笑。

※※※

注:

郎君:汉时对年轻男子的称呼。事实上,对于日后渐渐泛滥开来的公子称呼,在秦朝以前,都是对皇帝以及诸侯王的子孙的称呼,比如大家熟悉的公子扶苏(大爱啊!)。普通家世的人们如果要称呼为公子,则是僭称,要受指斥的。到了汉朝,公子这个称呼就慢慢的下放了,但是还没有那么亲民,只有有一定身世的人才能够如此称呼。赵覃以他本身的出身而言,应该是可以被称为公子的,只是他出门在外,因此更多的被普遍化的称为郎君。

第158章 天子

赵覃大出意料之外,心中一紧,手下用力,“你究竟是什么人?”

袁何倒也硬气,豆大的汗珠从头上落下来,却一声不吭,只淡淡道,“我是何人,赵郎君看看这个就知晓了。”左手微晃,一道策令在手中一闪而没,赵覃目力强于常人,一眼扫过,清晰的认得其上镌着的“御史寺”三字,不由大惊,“你……”

刚吐完一个字,只觉得后脑一阵钝痛,却原来他适才心旌动荡,手上对袁何的钳制便不自觉的松了一些,袁何伺机反制,轻而易举的得手。

从昏昏沉沉中醒来,赵覃只觉得身下微微摇晃,马车平缓前行。

“也是我最初的时候没有说清楚。”袁何笑着解释道,“如今咱们去的的确不是长安,而是云阳。家主人不希望别人知道小娘子失踪的消息,因此,在下当初并没有通过郁至官府,而郎君最初误以为我们的身份的时候,我也没有解释。只是,请郎君相信,家主人并没有恶意。”

赵覃微微苦笑,“事到如今,你主子究竟是何人?”

赵覃以为,已经到了图穷匕见的地步,袁何自当告知他的主子身份。却不想,袁何迟疑片刻,竟道,“恕在下不恭,等郎君见了我家主人,自然也就知道了。”

赵覃闭目沉思,无法猜测到袁何身后的人的身份。

既然能够出动御史寺的策令,当是官方允许的。只是,既然手持御史大夫签发的策令,纵然因为旁的原因,没有在传舍宣明。但一路从北地到云阳,这么长的日子,为何却一直不肯明言。

他百思不得其解,却不知道,袁何手中那份策令,并不是御史大夫赵尧所签发,而是出自御史中丞手中。赵尧并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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