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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嫣华(185)

作者: 柳寄江 阅读记录

“那如果,如果。”她的眸中冒出一丝希冀,“如果我不是你的亲外甥女呢?你是不是就可以让我留在身边?”

然后相爱。

他怔了一怔,傻孩子,很多事情,不是都可以轻易如果的。

于是不以为意的笑道,“那也不成。”

他的声音清冷无比,“纵然你不是我阿姐的女儿,你父依然是宣平侯张敖,在礼法上,你依然得喊我一声舅舅。”

她眸中的希色便立即灰了下去。

“好了,阿嫣。”刘盈起身道,“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心意。”他的喉艰涩了一会儿,咬牙道,“舅舅,总是为你好的。”

纵然是在心中割出一道血来,我依旧会,微笑的,看你离开。

“你歇吧。朕回宣室了。”

他起步欲走,却愕然发现,一双柔软的手缠了上来,死死的抱住他。

“陛下。”她将头埋在他的背上,含糊道,“你的话说完了,是不是该听我说了?”

“是,我知道,你在那些所谓道德伦理之上,很有一些道德洁癖。所以总觉得我们在一起,得不到幸福,勉强不来;但是没奈何,我在感情上也有些洁癖。这世上的好男子这么多,但是我若不喜欢,就委屈不来和他去。所以,离不离开这座未央宫,对我而言,其实根本没什么区别。”

“你不必为我费这个心。”

刘盈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很痛,什么东西很尖锐,将之撕裂了一个口子,然后无数的流沙灌进来。身后的小小少女,就像一座流沙,而他已经踏进去了一半的足,若是再不即刻拔足离开,等待他的,便是深陷灭顶的命运。

“阿嫣。”他急促唤道,“放手。”

“不放不放。”她大声哭泣,“我觉得,我要是放了,你就真的不要我了。”

※※※

万籁俱静,冬雨沙沙的敲打在椒房殿之上,偶尔一个冬雷,轰隆隆而过,悠远怡长。

解忧掌着灯火,小心翼翼的入殿查看。

“陛下和娘娘,这是怎么了?”殿外,木樨悄声问道。

年长女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吹熄了烛火,悄声道,“无事,他们都睡下了。”

“那有什么稀奇的。”木樨撇了撇嘴,“陛下又不是第一次留宿在椒房殿。嗯,看起来,陛下还是很疼皇后娘娘的,这一次,椒房殿的风雨算是过了吧?”

“是啊?”解忧张口,欲言又止。

她没有说的是,这一次,不同以往,却是陛下和皇后第一次,在夜晚中同榻而眠。

茅香淡淡,助人安眠。

华美而庄重的椒房殿中,四阿帐顶芙蓉绣帐密覆宽广的楠木大床,炉火烈烈,偶尔发出一声噼啪声响,将殿中维持在一个温暖的温度。柔软的锦衾覆盖之下,娇小的少女从背后紧紧的拥住青年,颊上虽有泪痕未干,空气中,却隐隐带着温馨的味道。

第三卷:玲珑骰子安红豆·引

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温庭筠《添声杨柳枝辞第二》

注:本词属一语双关,以深烛谐“深嘱”,围棋携“违期”。而“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温庭筠的诗词多丽词艳曲,生香活色,绣绘字句,镂金错彩,炫人眼目。此两句却是情深韵远,允称清丽。

唐朝时,流行将红豆嵌在骰子中作点,称为红豆骰。红豆一名相思子,而骰子多为骨制。以骰子安红豆来喻入骨相思,寻常事物入喻,机巧而别开生面。读来不觉晦涩,反而觉得“眉目宛然”。

相思到深处,亦可缠绵入骨。

那个我爱的少年,你是否看得见?

第116章 嘉日

惠帝五年·春三月。

雁门都尉张偕抖去一身的风尘,骑马度过横桥,从肃杀北地回到锦绣繁华的长安。

“呼,终于回来了。”远远的望见长安城楼,十六岁的小书童几乎泣下,嘟囔道,“公子真奇怪,不好好待在长安,却偏要一个人跑到边地去。”

张偕在马上听了,微微笑了一笑,并不解释,只是道,“好了,马上就到家了,还不快些走吧。”

高大雄壮的横城门,渐渐出现在他们面前。

“呀。”瑞泽讶然叹道,“不过两年,这长安城好像已经变了好多。”站在横城门之前,他们几乎像是外来的陌生客人。

“嗯。”张偕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凝望着淡淡应了一声。

惠帝三年,他离开长安赴北地之时,长安城不过才筑起了一半城墙。两年后,他回到长安,环绕长安一周的城墙庄严而厚实,已经全部修建完毕,静默着拱卫着大汉的京都。

长安城共有十二座城门,四方各有其三。横城门便是从北方进入长安最重要的门户。高十余丈,门基以方石所筑,上以桐木作城门楼。四阿顶城门楼下,筑有三个门道,中间的门道因仅供皇帝御驾出行,平日紧闭。另开左右两个门道,左出右入,次序俨然。

他骑马入城,却被守护城门的城门士兵执长戟拦住,“这位大人。”穿着札甲的士兵抬起头来,仰首有礼但不亢不卑的道,“你从北方而来,如要入城,请出示入关文书。”年轻的士兵面上有着青春而勇武的神情,虽然地位卑微,但是并不因此显得畏惧,身上似乎有一种蓬勃向上的精神力量。

张偕微笑着转身吩咐道,“瑞泽。”

城门校尉从城楼上走下来,查阅过张偕的入关文书,双手捧上奉还,抱拳尊敬道,“原来是张都尉,不要怪我们为难大人。因去年有匈奴人潜入长安,劫持了长公主之子。不仅陛下太后震怒,咱们普通军士百姓也很面上无光。你说,堂堂大汉的都城,竟然让一群匈奴崽子们出入如无人之地,若是再放上一把火,啧啧,于是今年春天大伙儿群情踊跃,将最后一段长安城墙修完。大人在边境为官,不时得抵抗匈奴犯境,着实令人佩服。这便请入城吧。”

张偕微怔,长公主之子,那是,宣平侯世子张偃吧。

从前在阿嫣身边,他曾经见过几次那个小小的孩子,长的很漂亮,极黏他的姐姐。

阿嫣,她现在可好?

华阳街为长安城八街之一,宽敞而严整,有足二十丈宽,中为御用驰道,两旁供行人行走。因街道上行人众多,张偕便下了马,牵着马缰沿着街道左侧行走。行道之上颇见热闹,每一个经过身边的长安百姓,面上都洋溢着欢乐的笑容。

“瑞泽。”张偕回头唤道。

“嗯,少爷?”

“你刚刚不是说,不知道我为什么放着长安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边地么?”张偕微笑道。

“长安城自然很好。正是因为有边地无数边地将士浴血奋战,他们才能安然无忧的度日。”张偕道,“为了守护这些百姓的笑容,我心甘情愿去边地。”

瑞泽一时哑然。望着悠然走在前面的主子。很多时候他都仰望这个自己的主人,他未必懂得张偕的所思所想,但是这个时候,看着张偕的背影,陡然间觉得崇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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