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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嫣华(166)

作者: 柳寄江 阅读记录

她的眉色渐渐冷冽起来。

入宫的第二天,她便想定了主意,在观察了后宫各位妃嫔的品性后,挑出其中一位,着意力捧,将她立为靶子,代自己承受风雨。

不是不曾愧疚手软的,这样虽然摘清了自己,但未免太不厚道。但赵良人亦咄咄逼人,逼着她硬起心肠。

你不要怪我,赵颉。后宫本是风雨之地,因为爱的是同一个男子,我们本来就是敌人。

其实,承认吧,张嫣,你就是在迁怒。

良人者,所仰望而终身也。是一个太美丽的词语。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言念君子,载寝载兴。厌厌良人,秩秩德音。”

良人者,所仰望而终身也。是一个太美丽的词语。

四年春,帝以废挟书律事议于朝堂,或有一二臣子言制律不可轻废。然帝意甚坚,问于相国曹参,“当日萧何制九章律,未废挟书。相国素尊萧何,意认为此挟书律当废否?”

曹参额头微微沁汗,揖拜道,“秦皇焚书坑儒,后世有识之士,多议其非。挟书律早当废除,只是大汉初兴之时,萧相国事物繁忙,一时疏忽了而已。”

“正是么。”刘盈颔首道,“先帝与萧何纵是闲人,多年来亦有不少疏漏。相国当思寻而补之,而非碌碌度日。”

于是挟书律之事,便尘埃落定。

《礼记·冠义》曰:“礼义之始在于正容体、齐颜色、顺辞令,而后礼义备。以正君巨,亲父子,和长幼。君臣正,父子亲,而后礼义立。故曰:冠礼者礼之始也。是故古者圣王重冠。”

惠帝四年,帝年满二十。春三月,奉常择吉日为甲子,为帝加元服。

因加元服之前须斋沐一段日子,之后,刘盈便单独住于宣室殿。

甲子日,晨,张嫣作为皇后赶到宣室殿,服饰刘盈更衣,仰首问道,“舅舅,不知今日为你加冠的贵宾请的是哪位大人?”声音娇脆。

将要进行加冠之礼,刘盈亦有些兴奋,笑着解释道,“有司们请的是留侯张良。”

“啊。”

张嫣转过去,替他系上衣带,低呼一声。

留侯张良,是高皇帝最尊重的臣子,在大汉建立之后却功成名就激流勇退,在家中修习道术,名望尊崇,确是有资格为皇帝主持加冠大礼。

“好了,阿嫣。”他拍了拍她的手,吩咐道,“时辰不早,朕该过去高庙那边了。”想起这段日子待她的冷落,心中不忍,安慰道,“待朕今日回来,晚上去椒房殿陪你用膳。”

“嗯。”她笑盈盈的放手,目送他坐上皇帝法驾,远远的出未央宫而去。

金石之乐声中,刘盈着纯缋采衣坐于冠者席上,祝雍念祝颂之词的声音有些空远,“去王幼志,服衷职。钦若昊命,六合是式。率尔祖考,永永无极。使陛下近于民,远于年,音于时,惠于财,亲贤而任能。”

“敬诺。”

高庙之外,母亲在候着朕,阿姐在侯着朕,阿嫣,她也在候着朕。她们都视朕为挡风雨之护,纵然只是为了她们,朕亦当发奋图强,做一个千古明君。

堂兄楚王世子刘郢客作为赞者,走到他面前,揖拜君王。刘盈目不斜视微微颔首,待他为自己梳理发髻之时,刘盈可以感觉到象牙梳篦轻轻划过发间的触觉。

玄衣有司躬身从西阶上前,奉上天子玄冠。留侯张良取冠,祝颂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棋,介尔景福。”然后轻轻的将玄冠加在自己的头上。

赞者系玄冠朱缨,刘盈抬起头来,神色肃穆。

于是回东房,长骝服侍着他换上素缋玄端,加微黑蔽膝,着黑屦青絇而出。满堂的人都跪拜下去。

此为第一加。

当他重新坐上冠者席。刘郢客为他重新取下头上玄冠,再次梳理头发,束好发髻,并在发髻中插上发笄。张良洗手,升堂为自己扶正缠发之纚,接过有司手中皮弁,祝曰“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加皮弁,赞者上前,为帝系皮弁组缨。刘盈起身,回东房换素积,系白色蔽膝,着白屦缁絇,其上繶纯边饰半寸,出而面南。

第三次加的,是尊贵的爵弁。

玄衣的小有司捧着托盘上前,在皇帝身边跪下,很见纤瘦,刘盈双目余光所及,那身形姿势,竟是极为熟悉。

他抬起头,朝他讨好一笑。

刘盈顿时骇了一跳。

第105章 劝进

“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瞪了她一眼,以眼神示意相询。

张嫣无辜转了转眼睛,觑了觑堂上东壁太后之尊位,又用嘴撇了撇正在盥手的留侯张良,提醒他这时候可是庄严端重的冠礼之中,他要沉住气。

刘盈气结。不过他也知道,如果没有母亲的襄助,纵然张嫣是皇后,也是不可能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高庙之中的。

他的母亲和妻子沆瀣一气,只专专瞒了他。

那厢,留侯张良转过身来,降阶三级,转而受爵弁。

张嫣连忙沉声敛气,递手中捧爵弁。

望见眼前纤瘦的小有司捧托盘白皙秀致的双手,张良不由一怔,抬起头看了张嫣一眼。

在他睿智而审视的目光之下,张嫣不禁忐忑。

纵然来到这个时代这么多年,见过了太多的历史上的名人,在面对“风云知略移秦鼎,星斗功名启汉图”的张良的时候,她还是不由自主的心怀崇敬。

是自己露了什么马脚么?

她心中讶惧,却不敢微动。

自己当年那个小小的天子外孙,于常人看来虽足堪欣羡,在留侯眼中却不值一提。故少年时虽常出入留侯府邸与张偕来往,却始终未曾有缘一件留侯张良。

后多年以来,自己在长安城中交际范围不过是权贵女眷,如今虽为皇后,因时日短,朝堂臣子并没有多少认识自己。而为皇帝捧冠的有司,却不过是这场冠礼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员,为此,她才敢胆大扮男装来充当有司。

张良很快的转过面去,加冠于帝。

刘盈起身回东房。这才抓住长骝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奴婢怎么知道?”长骝哭丧着脸,道,“适才看到皇后娘娘,奴婢也吓了一跳。”

“皇帝舅舅。”张嫣换了衣裳,亦进得东厢,清软唤到。

依旧是玄衣侍官的服饰,因除去发冠提在手上,露出一头束好的青丝来,清秀而雅正,低着头,很有些可怜的味道。

又来。刘盈气的眼前有些发黑。每次张嫣只有在调皮犯错或是怕他罚的时候,才会喊他皇帝舅舅。而他也真的每次听了都心软,想着她年纪小小,却没于深宫,除己之外一无所依。便不忍心与她计较。

只是这次,这次,她也未免胡闹过了。

“陛下。”张嫣上前,哀恳道,“你莫恼,我只是想看你的冠礼,这才求了太后,让她让我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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