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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嫣华(162)

作者: 柳寄江 阅读记录

“张公子。”许襄唤她道。

张嫣回过头来,见他亦弯下腰来挑选饰物,不由笑问,“你也给你的夫人挑饰物么?”

“咳。”许襄咳了一声,轻叹道,“我至今尚未有夫人。”

“抱歉。”然而许襄究竟如何,并不是张嫣有兴趣了解的事情,复低下头来。

“张公子。”身后,许襄又道,“适才你说起我的事,旁人不得而知将荣誉加于我身上,我自己却是知道,前后张公子实助我良多。我并不该不知好歹,只是志实不在农稼,在离宫辛苦了有这么些年,是否可以暂离?”

张嫣意外回头看他,问道,“现在这样不好么?”

经此一事,你简在帝心,甚附民望。这三年的离宫农稼之习研,对许襄而言,实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我是儒家子弟。”

“哦?”张嫣应了一声。

儒家尊孔子,而孔子贱农。昔樊迟请学稼,孔子曰,“小人哉,樊须也!”

她只是没有料到,这样的思想,在许襄的脑海中也刻的很深。

明明是农稼给予了许襄入仕朝廷的资本,但偏偏,他骨子里还是看不起农稼。

“陛下还说过农为天下本呢,孔子又有什么了不起。”她忍不住出口道,“若天下没有一个农人种地,他难道打算吸风饮露?”

“张公子。”许襄忍不住微微色变。

“好了。”张嫣摇摇头,“我也不爱强人所难,你既不喜欢,便不做吧。不必问我。其实。”她若有所思,道,“我心里倒有个构思,虽然不够成熟,但若能够成功。有个职位倒挺适合你的。”

“只是,凡是有所始必有所善终。你既然做了这么久,再离职前,不妨将这些年的心得,结合前人所著,写出一部农书,也好为天下人所借鉴。”

你又有什么主意?许襄忍不住想问,然而一群人从食肆上头下来,为首刘盈匆匆道,“阿嫣,家中有事,我必须先回去一趟。”

她啊了一声,站起来,兴味索然了。

“对不住,阿嫣。”他歉意道,“答应了与你一起的,却食言了。”

过了一会儿,她笑道,“没关系,‘阿哥’”眼角温柔,“只要你有那份心,阿嫣便开心了。”

※※※

椒房殿。

解忧抱着一个漆匣进殿来,拜道,“娘娘,宣平侯府传来消息,说第一批良纸已经产出来了?”

“这么快?”

张嫣沐浴更衣,抖了抖尚滴着水的发稍,讶异回头道。

“不快了。”解忧抿嘴笑道,“墨门的那些先生们都很讶异,按娘娘的说法,择楮皮,并一些旁的东西抄纸,果然比大麻来的好。打浆之后更是化腐朽为神奇,抄出来的纸便如脱胎换骨一番。”

她将青丝沥干,接过木匣,取出一张纸,弹了弹,抿唇道,“还不够。——你转告他魏夔,让他再试试别的法子,要更白一些,也更光亮才好。”

“皇后娘娘。”沈冬寿在一旁侍立,她本是稳妥之人,只是于文字之道颇有些痴迷,见了这种能够改变日后书籍样式的纸张,不由心中大动,忍不住开口询问,“这新纸,真能方便书写而长久储存么?”

“自然。”张嫣愣了一下,勾唇笑笑应道。

“那可否借给微臣一观?”沈冬寿跃跃欲试,殷殷相问。

她一笑,递出来。

纸质其轻,其薄,其白皙,其品相,在沈冬寿看来,已经是颇出乎意料的好了。她赞叹的抚摸,抽出袖中竹笔,沾墨在纸上书写。

一路出奇的顺畅。墨色在纸上发散开来,筋骨可现,鲜艳夺目,沈冬寿如陷痴迷,忍不住再伸手摸了摸,喃喃道,“若有了这种纸,日后,我记史便可以不必拘限于篇幅字数,才可一展心中所学。”

“别。”张嫣抽回她手中的纸张,道,“你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若是再写的更多,岂不是我在这中宫之中的一言一行,都要曝于天光之下。”

“——陛下驾到椒房殿。”

一声突兀的通报声忽然从殿外传进来。

张嫣惊的一跳,连忙将纸团了塞进漆匣之中,“啪”的一声合上。

而殿外,刘盈的脚步声颇快,似乎已经要掀帘进来。

她左右张望,殿中案几屏风一目了然,竟找不到藏东西的地方。情急之下,将木匣背手藏在背后。回头笑唤,“陛下,平日里您不是要到酉时才过来我这儿的么,今个儿怎么这么早就到了?”

将她的勉强神色看在眼底,刘盈笑笑道,“朕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想要与阿嫣你说说,便赶着回来了——你头发还没擦干,说多少次了,这样子会受凉的……”忽又绕过去问道,“你身后藏的是什么?”

第102章 嫣卿

“没有什么啊。”张嫣随着他转了一个身,依旧是面对着他,却在背后伸手将漆匣塞入左手广袖之中。

“是么?”刘盈慢吞吞的问道,倒没有恼,只是带些了然的忍俊不禁。

她便在这样的目光之下觉得自己简直是孩子气到无所事事,十指交拧,微微忸怩。

“那你过来些。”他吩咐道。待小丫头走到他面前,才伸手从她身后把她的衣袖牵出来。

春日渐暖,她穿的是一件白彀绿缘单裳曲裾,长袖广裾,足以将一方漆匣藏下,只是再怎么样也做不到完全不露痕迹。匣子带的她左手的袖口往上翻,露出了一片雪白的肌肤,瞬间又滑落,尚带着新沐浴后的清香。张嫣微微哼了一声,双颊潮红。

他却似没注意到,左右看看,见木樨侍立在一边,便吩咐道,“你伺候着帮娘娘把头发擦干。”

木樨屈膝应了声是,抱着搭在一边的白色巾帕上前。

还真把她当小孩子了。张嫣微微噘唇。唇角却忍不住上扬起来。

十三岁正是少女发育最盛的时候,她的个子还不够高,白巾绵长吸水,而木樨擦拭的动作又很轻柔,帕子足够宽广,将她的半张脸都给盖住,给了她一个半隐秘的空间,不用掩藏面上的神情,漂亮的眸子咕噜噜的转着,得意的数着,“一,二,三……”

身后有悉悉索索的声响,当她数到七的时候,刘盈霍的站起来,“阿嫣,这是什么?”声音激动。

“就是——纸啊。”她慢吞吞的回道,旋身转过来,拂开脸上巾帕,露出一双明亮的杏眸。

“我阿父亦是爱书之人,深感竹简缣帛之不便,于是遍延墨门高明之士,历时研制出这种可供书写久存的良纸,愿献给陛下。”张嫣喁喁道。

“难得姐夫有这份心。”刘盈叹道,将紫霜兔毫笔搁回笔架之上。“朕真该谢谢他。”

“嘻。”她轻促的笑了一声,取了他适才在新纸上默的《孟子》篇,求道,“陛下将它送给阿嫣可好?”

“那又不值什么数。”刘盈不在意道,“朕适才不过是随手写写。”

“怎么不值数。”张嫣扬声道,“这是陛下第一份在良纸上书写的墨宝,当然是极具纪念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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