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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嫣华(135)

作者: 柳寄江 阅读记录

“我心里有数的。对了,阿蒂。”渠鸻站起来了,道,“该回去了。你同我一起吧。”

“不了。”阿蒂连忙摇头,神色间微微有点苦色,“我在躲人。有人问你你可千万别说我往这边来了。”

渠鸻了然笑道,“是稽粥王子?真是个傻小子。”

他翻上马,呿的一声,掉头向王城去了。

这草甸子一方天地,山明水秀,马儿低头吃着草,远远的往水那边去了,阿蒂藏在土坡后头,阳光晒在身上暖暖的,不知不觉,竟渐渐睡去。

她是被人声吵醒的。

天色已经是蒙蒙的灰色,女孩的喘息声在土坡的那一边急促的响起,像是哭泣,又像是狂喜,压得很低。

那是一对野鸳鸯在偷情。

匈奴人民风开放,对女子的贞洁远不似汉人看的那般重。少女在出嫁前,总是有着数个情人,像她一般,到了十五岁还是处子的,已经很少。

现在这个时候出去,似乎很是尴尬。阿蒂理了理头发,心里叹道,只好在这听一场活春宫,等他们走了,自己再叫马出来,骑着回城。

但是,她将青草在指间缠绕,等的很是无聊,这男人,也未免撑了太长时间了吧?

忽然间,那女子一声抽搐,低泣道,“单于,奴不行了。”

阿蒂手上使劲。

不是那个单于吧?

怀中的小白吃痛,嗷的一声,蹿了出去,声响惊动了二人。

许久,女子僵硬的声音道,“草后有人么?”

“不过是一只野猫罢了。”冒顿微笑道,“格玛你先回去吧。”

她低低应了一声,收拾衣裳,在月色下远远的跑开。

冒顿抬头看草原上的夜空,这一日是十五,月盘是一种清亮的颜色,照耀的草原上的一切无所遁形。

“出来吧。”他淡淡道。

阿蒂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如果早知道如此,就算被稽粥堵在营帐中,她也不会出来一步。只是千金难买早知道,她天不怕地不怕,但外头的那个男人,还真的让她发自心里的打怵。

“单于。”她探出头去,勉强笑道,“好巧。”

“不巧。”月色下他的双眸隐者幽黑的光,在少女低垂的面上打了一个转,“我听到土坡后有人睡觉的呼吸声,只是不知道是你。”

蒂蜜罗娜怔了一怔,恼道,“你知道有人,你还——”眼光扫过附近被压倒的一片草。

冒顿哈哈一笑,“我是不急,但格玛急的很。我便岁她了。”

一时沉默,蒂蜜罗娜只得没话找话,“今天不是汉匈和亲的日子么,单于怎么不回去陪你的汉人公主?”

“嗯,不急。”

阿蒂一力将身子缩的让人看不见,冒顿自然有所察觉。她的脸伏的低低的,让他看不清她的容颜,然而却露出后颈一抹微微的雪色,动荡心魄。

“那个公主的性子未免有些倔。”他不经意道,“将她放在一边晾一阵子,才容易听话。”

她不免又抖了一下。

“阿蒂。”冒顿若有所思道,“你今年,也有十五了吧?”

“还没。”她勉强笑道,“要到九月里才到周岁。”

呜,她就不该因为爱热闹而来这趟龙城。到了九月里,她便好好待在家里,再也不去蹛林了。

第85章 传承

三日后,单于使者从左谷蠡王的领地回来。

“单于。”渠鸻好奇问道,“我阿爹这是回了你什么?”

这些年,冒顿权威日重,愈发高深莫测,他虽与之是少年挚友,却也再不敢直呼其名。

冒顿弹了弹腰间黄金匕,淡淡笑道,“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在匈奴人齐聚龙城的最后一天日子里,冒顿向众人宣布道,将在八月秋肥马壮之际,迎娶左谷蠡王幼女蒂蜜罗娜为大阏氏。

石破天惊。

冒顿单于今年三十三岁,王帐中有众多女子,算上半月前受封宁阏氏的大汉公主,先后有封号的便有七位阏氏。虽然有得宠有失势,但在明面上,却从未排出个座次来。

大阏氏,却是诸位阏氏中最尊贵的一位,相当于汉人的嫡妻。

这些年,须卜蒂蜜罗娜是左谷蠡王孙毋翰最娇宠的掌珠,美艳聪慧之名远播塞外草原,隐隐有压过匈奴第一美人,茨鄂阏氏歌珊罗的声势。但今年秋天,她才刚满十五岁,而稽粥王子心慕蒂蜜罗娜多年,又是公开的秘密。

牧民们怔了一怔,欢呼喝跃起来。

美人配英雄,本就是匈奴草原上最至理的事情。

“单于。”渠鸻一把掀开王帐的帘子,大声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左都尉。”冒顿厉声呵斥,“这是你为人臣该有的样子么?”

在冒顿的气势下,很少有人能够继续说话下去,然而渠鸻爱妹心切,还是顶了一句,“我不答应阿蒂嫁给你。”

冒顿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左谷蠡王却已经应下了。”

你只是她哥哥,不是她爹,婚姻之事,还由不得你做主。

“怎么。”他忽然冷笑道,“还是将来的左谷蠡王别有异心,不愿效忠王廷?”

“不是。”渠鸻吓出一身冷汗,单膝跪下,将左手按在胸前,道,“左谷蠡王部誓死效忠单于,并无二心,天日可鉴。但是,渠鸻还是不愿见妹子入王帐,因为,屈普勒是好单于,匈奴人愿意效忠的主上,却绝不是女人心中的好丈夫。”

“无论阿蒂嫁不嫁入王帐,左谷蠡王部落都效忠单于,但是,作为一个哥哥。”渠鸻深深拜下去,“我不想看见阿蒂哭。”

冒顿微微动容。

“阿蒂听说过诘罗阏氏的故事么?”

宁静的午后,渠鸻牵着马在龙城外的草原上漫无目的的走着。就好像多年前的时光,而她荡着双脚坐在马背之上,就好像跟着哥哥,可以走到草原的尽头。

“哦?”她抬起头来,将口中含着的草梗拿开,笑道,“那位匈奴第一美人么?”

渠鸻笑了一笑,“诘罗阏氏已经老了,她年轻的时候,白云也没有她的身姿轻盈,红蓝花也没有她的容颜美丽。那一年,单于初继汗位,东胡势大,派使者索单于‘欲得头曼时千里马。’群臣都说,‘这是匈奴的宝马,不能给他们。’单于却道,‘柰何与人邻国而爱一马乎!’便将宝马送给了东胡。过了一阵子,东胡又使使索单于,‘闻诘罗阏氏美名,欲得单于此阏氏。’左右皆怒道,‘东胡无道,乃求阏氏!请击之!’单于却说,却说。”一时间渠鸻心如刀绞,竟说不下去。

“‘柰何与人邻国爱一女子乎!’”蒂蜜罗娜低低复述道。

“遂取所爱阏氏予东胡。于是东胡王愈骄。东胡使使者向单于索瓯脱地,群臣或言,‘此弃地,予之亦可,勿与亦可。’单于大怒,道,‘地者,国之本也,柰何予之!’斩诸言予之者。遂袭击东胡。卒灭之。”她仰脸笑起来,露出浅浅的酒窝儿,“《孙子兵法》云,‘利而诱之,卑之骄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庶几如此矣。哥哥,我也是匈奴人。怎么可能没有听过单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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