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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嫣华(108)

作者: 柳寄江 阅读记录

荼蘼解忧都笑弯了腰,解忧摇摇头道,“娘子,你又逗傻孩子了。”

张嫣扑哧一笑,任由二人灵巧的手为自己结起鸦髻,道,“再过半天,就可以进长安了吧。”

进了长安,就可以见到阿母了。

“吁”的一声,张嫣翻身上马。

“娘子。”张础拱手劝道,“路上风大,张娘子还是进车里吧。”

“不要。”张嫣意气风发笑道,“一路行来闷死了,这会儿已经离长安很近了,能出什么事?放心好了。”

张础还待再劝,张嫣顽皮心起,蓦的一抽马鞭。

身下红色骏马嘶鸣一声,撒蹄子往前跑去。

“娘子。”张础大声喊了一声,气急败坏对护卫道,“还不快追上去护着娘子。”

她座下的红马是难得的名驹,当年高皇帝赐给宣平侯,又被张敖赠给了女儿,脚力超群,非一般凡马可及,不一会儿就将护卫远远抛下,急驰了一小刻钟,抬头看,前面城池宛然,上书新丰二字。

她勒住马,沿着澧水缓缓行走。

离上次来新丰已经过了一年,新丰比记忆中变的热闹,市肆中众人叫卖,行人来来去去,可见繁华景象。

有孩子顽皮,用弹弓比射,一粒石子射中在马腿上,骏马受惊嘶鸣,张嫣吃了一惊,手忙脚乱的勒住缰绳,想要安抚下马来,那马却已经向前冲了几步,撞倒了一个来不及闪避的男子。

“对不住啊。”张嫣忙跳下马来道歉,“你有没有事?”

男子跳起来,一把握住张嫣的手臂,“对不住就可以了么?我若是被你的马踏死了,你个小丫头赔的起么?”俨俨然的酒气喷到张嫣面上,酒气盎然。

张嫣微惊,用力挣脱斥道,“放手。”

醉汉越发张狂,斜着眼睛看着她身边刨了刨蹄子的马,哈哈笑道,“既然是这畜生撞的我,你就将它赔给我吧。老子将它煮了吃一顿,也算报了仇了。”

“胡说八道。”张嫣恼的脸都红了,“我根本没有撞到你。”

“哟,小娘子不肯赔啊。”他打了个酒嗝,调笑道,“那就用你来换那匹马,老子吃亏些,也就认了。”另一只手就要摸到她的面上来。

冷汗涔涔的流下来,张嫣连忙躲闪,这才觉得后悔。讲理的说不过横的,清醒的斗不过喝醉的。自己一时任性单独跑出来,若是真吃了亏,纵然铸进九州之铁,也难书一个恨字。

偏偏满街看戏的,却没有一个人肯出来助拳。

饶是张嫣聪明伶俐,面对这种情况,除了尖叫几声,依靠体力挣扎之外,也没有其他法子。

“砰。”刚劲的拳头击在醉汉的背心之上。

“欺负弱女子算什么本事。”来人勾了勾小指头,笑道,“来,来,刚才那拳就是大爷我打的,你若是有本事,就让我也赔你啊。”

醉汉从地上爬起来,甩了甩头,一身怒吼,扑了过去。

张嫣惊魂甫定,厌恶的甩了甩被那浑人握过的手腕,再去看,不由怔了一怔。

一年未见,场中的蓝衣人虽然看起来又长高了些,眉毛更粗了些,容貌还是如从前一般,竟是樊伉。

她断断续续的听说,在她离开的这一年中,樊伉行了冠礼,多了一个叫未期的表字。吕太后亲信这个娘家外甥,命其为长乐户将,拱卫宫廷。

那么,既然樊伉在此,那么和他同来的——

张嫣忽然听到自己的心怦怦的跳声。

她转过身,顺着樊伉来处的方向望过去,忽然就怔在那里。

路边食肆上,神情略显焦急的玄衣青年从楼上赶着走下来。

——舅舅。

刘盈先是逡巡了她浑身上下,确认她不曾受伤,才将焦灼的神情收起,这才想起上次离京之时二人的疏离,微微尴尬,站在远处静静的凝望着她。

一刹那间张嫣好像透过时光看见了一年前的自己,那个畏惧历史上书写的命运而强装冷淡的别扭女孩,用自己的手划下了圈住自己的牢。

一年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

说它不长,是因为相交于漫长的人生,仿佛一个弹指。

说它不短,是因为,只需要一个年头,就可以沧海桑田。

她依旧不愿意逆伦嫁给自己的舅舅,可是她学会了认清,这段婚姻,与彼此的情感无关。

就算他们依旧相交亲密,只要面对那段也许在将来会推到面前的荒唐姻缘坚决的道声不字,吕后又岂能真的牛不喝水强按头,强逼着自己的儿子和外孙女结为夫妇?

反过来说,如果吕太后真的下定决心一定要促成这段婚事,她又岂会在乎舅舅和自己的关系是亲近还是疏远?

想通了这一点的张嫣,遥望当年的自己,哑然失笑。

张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着那些潜装的侍卫从四周涌了上来来,似有似无的护在刘盈身后。

总是在措手不及的时候重逢,这才掩不住刻意压下去的惊喜。

离别的时光将所有堆积的抗拒像阳光下的积雪一般瞬间融化。再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得承认,我无比开怀。

她于是破颜一笑,遥遥唤了一声,“舅舅。”

笑意温暖,仿佛,所有的隔阂都不曾存在过。

于是被簇拥着的刘盈微微愣了一愣,随即也心无芥蒂的笑了。

第66章 相面

“阿嫣。”刘盈微笑的望着她,感慨道,“一年不见,你,长高了些,也变漂亮了。”

她亦笑弯了一双明月,“舅舅看起来也比从前威严了。”

“你还知道笑。”刘盈想起适才所见,尚心惊肉跳,不由板脸斥道,“你怎么能单独一个人跑出来?若是刚刚不是我正瞧见了,你有多危险可知道?”

张嫣心中其实不大以为然,她并不是真的胆大妄为。虽然独自骑马出来,也一直控制着与后面家人的距离,只要能够拖延个小半刻钟,后面的家人就能追上来了,能出什么大事?只是此时此刻,心中却一点都提不起与刘盈辩驳的念头,低下头软软的认错道,“好了舅舅,我下次再也不敢了。”禁不住唇角微微扬起的神情。

“还有下次啊。”那边樊伉收拾完醉汉,拍拍掌走过来笑道。

说话间,宣平侯府的护卫已经赶到,下马上前拜道,“张娘子无事吧?”

“没事儿。”张嫣摇摇手,指着刘盈道,“我跟我两个舅舅说会儿话,你们先回侯府,顺便告诉阿母,说等会儿我就回去。”

“这?”侍卫首领意有迟疑。

“按阿嫣的意思去吧。”刘盈微微一笑,吩咐道,“待会儿,我会亲自送她回宣平侯府的。”

他为帝日久,渐有一种为上位者的威势,护卫不由自主的低下头来,应了一声“诺。”

“长骝。”他又转手吩咐道,“去对街买一份炒栗子,记得,要加饴糖的。”

张嫣瞧了他一会儿,翘唇笑道,“舅舅还记得我喜欢吃炒栗子啊。”

“谁忘的了?”一旁樊伉放声笑道,“谁叫那年端午你吃了太多栗子,一连几天都没胃口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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