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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倒转(18)

邢可站在医院走廊里,觉得头痛。她捧着头,慢慢走到等候区,找了个左右都没人的塑胶椅子坐下了。

时正站在一边,关心地问:“头还痛吗?”

他看着她衣领处露出一截白皙的脖子,稍稍沉吟,是否要再给她推拿一次。

邢可有些不耐地说:“你走吧,我没事。”

时正垂手一旁,没有说话。

司机听了这话很不高兴,要说什么,反被时正拦下。

过了一会儿,邢可整理了一下脸色,又说,“对不起,刚才失态了。”

医院里不乏喧闹人声,邢可坐着发呆,想法很安静。

时正的样貌太扎眼,身边跟着的小伙子也是帅气模样,俩人候在一个面无表情的女人身边,引得旁人侧目。

时正安然处之。

司机又不好催促。

邢可回过神来,看见时正还没走,估计着,他是有话要说。

时正这时唤司机先去取车,将他支走。

邢可说:“有什么事吗?”

“看来我给你造成了负担。”

邢可默然。

时正凝了凝眉,说道:“我能解决好这件事,只要你能开心些。”

不,邢可直觉认为,她不会开心。

很多事情她都埋在心里,不愿意说出来,所以才有那么重的歉疚感。

她没有多想,所有这些让她心情不能舒展的地方,可能是与她的教育有关。

邢可从小接受了私塾教育,被爸爸送进一个深深的居民巷里,拜一位满头银发的谢书娴女士为师。

学堂里还有个师姐,叫乔言,与她志趣相投,她们在一起学国学,习古董,兼带棋画教育,度过了多年时光。

那时候的她就非常沉静。

小小的样子出落得秀丽矜持,从胚子看起,就知道是个美人。

邢妈妈反对女儿的文墨熏陶过于传统,将邢可拎出来塞进补习班,期间,邢可很上进,考上了爸爸就职的外国语学校。

当时,爸爸是教导处主任,兼带特色班班主任。

所谓特色班,就是塞满了大大小小的关系户,其中以太子公主小飞哥居多。

爸爸把周转领到邢可面前,对她说,这是远房堂弟,要她给他补习下功课。

那个时候,周转是个小飞哥,喜欢一言不合动拳头,恐吓邢可帮他写检讨。

邢可不想帮助周转,找爸爸诉苦。

爸爸却说:“周转是个好孩子,你是他姐,多帮帮他。”见女儿还是不悦地抿着嘴,又谆谆教导一番,“你爸我,就是老周家供出来的大学生,人要记得报恩。”

好吧,女承父业,反抗了两三次无效后,邢可老实跟在周转身后,做起了小老师兼生活训导员。

爸爸自然是忙得脚不沾地,转个背,去找另一个大麻烦,经常翘课翻出去给商家添堵的太子爷凌到了。

高中的暑假班是个重灾区。

邢家一如既往举办了免费补习班。

房书记把自家的太子爷塞进来了,为了表示感谢,她特意给外校申报了项目扶助金。

满满的恩惠扣下来,凌到甚至住进了邢家。

名为补习,实为做客。

邢可的妈妈工作忙,退出了这片灾区。

邢可作为小主人,兼顾起了周转和凌到俩住客的生活。

他们仨一人一间房,平时紧闭门户,各不来往。在爸爸镇桩的情况下,从未生出任何事端。

爸爸一出门,那两个满身小阳刚气没哪儿展现的小年轻,就翻窗子出去泡吧打架。

夜路走得多了,难免遇见鬼。

在邢家的最后那个晚上,凌到桡骨骨折,伤得太重,让医院朝里面打了两颗固定钢钉。

凌到受伤是因为周转。

周转平时惹着事了,被一伙儿小青皮寻仇,打得快要断了气,路过的凌到出手帮了他,一对七,又要护住他,多少处于劣势。

他们俩人最后被电召而来的邢可送进了医院。

事情闹大了,惊动了派出所,后被房书记压下。

凌到转院,从邢家彻底消失。

周转悔不当初,发奋读书,考上了警官学院。

邢可的生活恢复了平静,至少是回归到她以前那种学校—家里—图书馆的生活轨迹,她考上W大,读了研究生,兜兜转转,又遇见了凌到。

凌到从本市财经大学毕业后,就开了公司。

邢可做课题研究,有意去了几家不同的公司体验职员工作生活,其中就有凌到的房地产公司。

同时期,爸爸升为校长,所热心的公益事业陷入了困难境地。

邢可游说凌到,最后居然真的劝募到了五百万善款。

爸爸的困难缓解了一时,可是从此后,邢可就背负上了人情债。

内中情况,有些曲折,她不愿对人诉说。

就算此时,好脾气的时正陪着她,她依然没说一句话,解释她心里的想法。

周转欠了凌到的人情没还,她也没还,事到如今,那两颗钢钉还在凌到手臂里。

偏偏今天不凑巧,被时正打到了。

邢可觉得烦躁,起身朝医院外走。

时正挽留她,请她去一个地方。

邢可闷声说:“我想回家,谢谢您的好意。”

时正替邢可撑开车门,直直看过来:“小法,这是要求,不是请求。”

邢可抓着包站在车前犹豫,时正又说:“去了那里,我可以解答你所有的疑问。”

邢可才想起来,撇去遇见凌到的事儿,她还真的有些问题要请教时正。

他连她小名都知道,私心来讲,她不希望除了爸妈之外,还能有人这么亲昵地唤她。

邢可上了车,车里做过特护处理,没有一丝异味,像她身边坐的男人一样,清爽,干净。

车子驶向了陌生的路,邢可扭头去看,满眼都是高大挺直的树木。

时正从车橱保温箱里取出一块烫热的毛巾,托在掌上,递给了邢可。

邢可还在想着凌到的伤势,没有回过脸,更是没有回过神。

“小法。”时正唤了声,“擦把脸。”

“谢谢。”

邢可接过毛巾,无意看到,时正的手指修长而光韧,骨节分明。

她其实是手控,尤其痴迷比例好、无瑕疵的手,男人女人的,各有不同味道。

她妈知道她这个毛病时,拿着手术剪当棍子敲过来,说:“给我收敛点!哪有那些神神道道的爱好,吓跑了我的未来女婿,把你打包塞进福尔马林!”

她喜欢凌到的手,稳定修长,干净有力,摸在她的皮肤上,像是带了电。她自个儿簇簇的麻酥着,把凌到看得失笑,“这样就燃了?”

她实在是不好意思,让凌到多知道了一个,她喜欢他的原因。

她妈却是不看好他的,对她洗脑:“他那身家、身价摆在那儿了,你配不上。听你爸说,从小到大,他身边都是追他的女孩,家里也惯着,养成了这样个天地独尊的性格。你要是真跟了他,受了委屈是常事,别指望着他能哄你。你看他到我家来,也是老妈好好待着,你爸当过他的班主任,在他面前都没撂个响声,温吞着,跟他磨,就差跟他提亲,说把女儿白塞给他。”

凌到,凌到,记忆里有苦涩,还是凌到。

邢可撇过头,又去看车窗外的街景树木。

据说绿色不伤眼睛,不会刺痛她的泪腺。

时正安静坐在一旁,尊人神伤,便是礼遇。

他看得见邢可沉溺在眉间的郁色。

足足等了一刻钟,他适宜打破沉默,“若是不忍,我送你回去。”

邢可回神,“不用了。”

她默默地伸出左臂,骈起俩手指,按着手臂内侧朝上摸了一遍骨头,直达肩膀。

时正眼色一跳,瞬间明了她的心事。

邢可慢慢压了压自己的手臂,说道:“肱骨、尺骨、桡骨,您打了他哪儿?”

“折了桡骨。”

邢可吸了口气,“以后能不能,请您不要为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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