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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灵山庄(18)

一股寒气直上句狐心底。先前是被药人追赶,现在和他们面对面,那种感觉是不一样的。他小心跨过几具倒地的药人身体,向前走着,突然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白色袍子的长发男人杵在墙壁前。句狐连忙走过去,探了探他的鼻底,低声唤着:“鸡兄,鸡兄,你怎么在这里?”

姬怯鸡两眼呆滞,没露声息。句狐骇然,唤住前面带路的谢一,道:“你来看看,他是死了吗?”谢一转头看了一眼,叹口气,却是低头去找地下。

句狐不解,还待扭头再唤,突然察觉肩膀上有个硬邦邦的东西敲了下来,同时,一股冷风拂向他耳边。他惊叫一声,跳向一旁。

靠在墙壁上的姬怯鸡动了,骨头发出一阵低沉的格格声。句狐吓不过,两大步朝后退,不小心踩在后面一具药人尸体上,他刚想叫,突然又察觉到脚踝被人抓住了,冷飕飕的气息传来,令他怎么也挣不脱!

“啊——!”

这下句狐再也忍不住,响亮地叫了出来。

面前的姬怯鸡泰山压顶似的扑下来,使劲抱住了他,死死捂住了他的嘴。姬怯鸡在句狐耳边轻轻说道,口中时不时有些寒冷的烟雾飘出。“嘘,嘘,这些药人没死透,听得见你说话的声音。”

句狐感受着扑面的冷雾和姬怯鸡身上的腐臭怪味,想动,没挣扎脱。因为姬怯鸡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大力,将他的腰部箍得紧紧的,顺便也传送过来那股刺鼻的臭味,侵染在他衣衫上。

句狐觉得抓住脚踝的那只手还在向上攀援,在姬怯鸡凶狠的目视下,他果然安分地站着,不敢动了。顺着眼角的光瞟过去,他竟然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如果在正常情况下,他会叫那个人“孟兄”。——蜀中孟武,被人剥去了刺青蒙在灯笼上的孟武,和他有过数面之缘,他胸口的猛虎出涧图令他记忆犹新。

但现在这张脸,令他终生难以忘记。

那是大半只残脸,左脸皮被人剥去,露出一片血腥,眼珠子冒出了眼眶,偶尔转动一下。牙齿缺乏嘴唇的包裹,已经豁出来了,牙缝里,还带着人肉的残渣,一张嘴,哗地流下一丝血水。

句狐全身上下动不了,也不敢动,只觉得胃里在翻腾。那个僵尸般的药人围着合抱在一起的句狐和姬怯鸡转圈,很久鼻翼才抽动一下,似乎在辨认着什么。

姬怯鸡用嘴巴咬住句狐的嘴唇,模糊着吐出一句话。“他在闻我们身上的味道。”

句狐眨了眨眼表示他听懂了。

药人转头向前面走去。

句狐被姬怯鸡抱得死紧,脱不开身,开始担心起走在前面的谢一。姬怯鸡又偷偷对他说:“我和小小落在这个喂药人的窟窿里,小小吓晕了过去。我看出了点门道,就从隔壁房子掏过来一些死尸衫子,擦在我和小小身上,药人闻到和他一样的味道,才没吃掉我和小小。”

句狐使劲眨眼睛。

姬怯鸡奇道:“怎么了?”

句狐含糊着说:“能不能放开我的嘴?你咬得我好痛。”

“哦。”姬怯鸡应了声。

句狐以为他会松开嘴唇,没想到他才答应了一下,又啪嗒一声黏在他的嘴巴上。

句狐怒目而视。“你不是哦了吗?”

姬怯鸡轻轻地慢慢地说:“这次的哦,是不能松开的意思。”

句狐脚下攒了力,想踢。姬怯鸡连忙道:“那个鬼人又回来了。”

句狐眨眨眼不敢动了。

姬怯鸡还在小声说:“他没找到谢姑娘。谢姑娘可聪明呢,将孩子绑在胸口,使用壁虎功爬到了墙壁上,他转了圈,听见我们这边有动静,就回来了。”

由于姬怯鸡用牙齿咬住了句狐的嘴唇,又将嘴皮子搭在句狐的嘴唇上,所以他的嘴唇一张一合叭叭叭地说着什么,句狐只能靠猜测。本来句狐是可以忍受姬怯鸡的怪异行为,怎奈他说归说,嘴里时不时冒出点冷烟,这下,句狐不禁后悔遇见了他,还后悔怎么来到这世界上。

药人孟武在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噜噜声,挣得红腥腥的脖子一缩一紧。他豁着嘴巴流淌血水,四处寻找食物。

句狐想动,这个时候,更多的药人站起来了,他们一边散漫地挪动脚步,一边仰起残缺的脸,扇动着鼻子,似乎在搜寻更多的气味。句狐看着他们缺胳膊少腿的身躯,低下眼睛又不敢动了。

暗沉沉的地窟里开始躁动着饥饿的药人,挤满了前半室。句狐不知道郭云天用什么喂他们,但看他们嘴边挂着的血腥,也能猜测出不是什么好东西。姬怯鸡把他抱得紧紧的,他心下恼火,又不便大力挣开,想了会,束起一缕细密的声线,尽量朝着壁角上空的谢一送去。

“谢姑娘,你没事吧?”

谢一细密的声音也传来:“我没事。药人站在机关石头那里,我打不开地门。”

句狐问:“你记得所有的机关布置吗?”

“是的。”

句狐暗自心惊:这丫头原来还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他在郭云天别院石室里,只记住了山庄模型大概的路径,没想到谢一比他看得更仔细。

这下他有把握了,再发出传音道:“你想想办法带我们出去。”

一阵衣衫摩擦声响起,很轻微,仿似有人擦着石壁走了过来。句狐斜过眼睛去看,看得谢一扒在墙壁上方,一点点地游动,接近了隔壁石室暗门。她用嘴巴从袖口处叼出一块小碎银,含在嘴里,蓄力,朝着暗门一口气吐了出去。银子击在石壁凸起之处,咚的一声掉落。暗门轰地转开,从缝隙处露出昏黄的灯光。

随着灯光飘过来的还有松有香味,腐蚀气味,一阵阵地充斥在地窟里。

躁动的药人突然转身,慢慢循着气味找过去了。有些残缺的身子撞打在合抱成一团的句狐与姬怯鸡身上,他们也安静地呆着,不敢动。一个腐烂了大半边脸的药人突发奇想,转过头朝着两人身上猛嗅,迟迟不愿走开。

句狐看着那张恐怖的残脸,心里暗暗叫苦。

姬怯鸡突然动了。他将耳后头发翻拉过来,遮住自己脸颊,然后仰起鼻子,也朝着药人嗅过去。两个鼻子马上凑在了一起,区别只是一个破损流血,一个白得发亮。

药人与姬怯鸡相互嗅了半天,空气中扇动着腥臭又温热的气息。久而久之,两人气味同化。药人慢慢转过头,也朝着暗门挪去。

句狐松了口气,马上挣脱姬怯鸡的怀抱。

谢一从墙壁上轻轻跃下,道:“快走!”

三人发力朝着前面冲去。句狐跑到前门,看到脚边还有具尸体躺着没动,用脚尖翻转过来一看,果然是昏迷过去的周小小。

谢一按开了机关,前门应声而开,一道微薄的光拂照下来,落在石头砌成的台阶上。

句狐拉住周小小后衣领,道:“快走快走。”一边弯腰将周小小朝着台阶上拖动。

谢一和姬怯鸡跟在身后,脚步也变得灵活了。

终于,推开一个木桩,清朗的阳光洒落在众人脸上。

这是由袁木种植出来的大树联通着地底形成了暗桩。句狐等人从树身中钻出,抬头看着朗朗乾坤,不胜感慨。句狐与姬怯鸡抱来石块与重物,堵在了出口处。

山脚下。

“鸡兄,就此别过。”分别前的话说完了,句狐主动与姬怯鸡道别。

周小小缓缓行来,不断摸着自己的后背,纳闷道:“我没死么?”

姬怯鸡转头看向他的面容。

周小小马上跳开一步,道:“你别过来,大白天的,你这模样也怪吓人。还有,你不准再朝我喷烟雾了!”

谢一走近两步,不住端详姬怯鸡嘴巴。

姬怯鸡幽幽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果然又从牙缝里冒出一阵阵烟雾。他慢慢走向周小小,阴森地说:“小小,你过来,过来啊。”

周小小跳到谢一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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