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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方少年游(24)+番外

“还请公子最后告诉我两个问题。”

“但说无妨。”

“阮四和如夫人的尸体在哪里?”

“被少主下令用唐门‘散石水’化去。”

“哪里能找得到避邪少主?”

聂无忧的双目凝聚,散发着难以置信的光芒。他的面容如同冰川化雪,有着千条万壑的松动:“初一为何自投罗网?你若是落在少主手里,怕是死无全尸。”

初一面朝远山温文一笑:“无关紧要。”

聂无忧冷冷地盯住初一面容,语气似六月飞雪的天空,说变就变:“何苦要救下你,让你直接去死不是更好!”

初一垂眼注视庭院角落里冒出的一棵荆棘,苦笑一声:“还记得我对你说过吗?我是个多余的人。”

“那是初一妄自菲薄。”

“不,公子。我的师傅朋友都离我而去,老天却单独让我一人存活。自我有意识起,我就是避邪少主手中的一枚棋子,挣不脱,死不了。我本想就这样麻木地活着,但是让我遇见了那把剑,那把和我紧密相连的剑。”

顿了一顿,初一无比坚定地说:“长佑剑是把仁者之剑,现在却被避邪少主拿来枉开杀戮。长佑剑,谁也不能拿走。”

16.醍醐

冬日的薄阳素白而显遥远,带了雾气的白云从青山深处无心冒出,给巍峨高山增添了点缥缈朦胧的色彩。

斑驳陆离的阴影洒落在静寂幽深的禅房甬道,花木深深。影影绰绰的台阶走道上纤尘不染,往来无人,四周清净安静。

聂无忧陪着初一慢慢走到角落里的禅房外,顾全初一的伤势,两人惬意地席地而坐。

“初一今日伤势如何?”

“多谢公子记挂,伤势已经好很多了。”

“少主那一箭,的确是雷霆万钧。”顿了顿,聂无忧似是不愿意他特地提起的话头又被初一惘视,于是又接着说:“希望初一不要去招惹避邪少主。”

初一沉静地看着面前的花木,默然不语。

“我七岁被送到无方岛医庐里研习武功医术,在哪里碰到了两个小小的少年,一高一瘦。他们一个天天被逼着从海里钓一条据说特地放进去的鱼,一个站在太阳下用针钉扎风中吹拂的头发,刮风下雨也不敢松懈,后来才知道他们叫冷琦和谢银光。而他们不敢忤逆的师傅,就是年长一岁的避邪少主。”

阳光在初一长长的睫毛上投出一个淡淡的影子。他一眨不眨,像个雕塑。

聂无忧看了眼面前的少年,叹了口气。

“我对辟邪事宜了解不深,据师兄所言,避邪少主自恃甚高又剑术无双,从来不能容忍失策失败,而你从他手上劫走朝廷通缉的要犯南景麒,显然引发了他的怒气。”

“辟邪山庄和朝廷也有联系吗?”初一突然插了一句。

“不知道,不过和少主在一起的还有北相之子——赵应承。而且少主负责保护赵将军的安全,一路护送他抵达武州。”

“现在避邪少主在儒州吧?”

“实不相瞒,我师兄一直想保护你的安全,委托我尽所能帮助你,所以我们希望你不要孤身涉险。”

初一又默然无语,他想了想,才有些迟缓地问:“公子昨日想知道什么?”

聂无忧爽朗一笑:“没什么,只是对初一有些好奇。”他也沉默了会,才抬眸说道:“初一身上中了剧毒?”

“是。”

“无药可解?”

“是。”

“这是为何?”

“赤川子混合红硕果,两者相生相克,如同刃有两面,所以初一百毒不侵,但又无药可救。”

“这种霸道的毒药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既然能抵御外毒,想必也折损初一的体魄吧?”

“是。”初一抬头看着太阳,双目粼粼,目光深远。“能增长百年内力,服用者阳寿三十。”

聂无忧震惊不已地看着初一。

初一微微一笑:“是我自愿服用。”

半晌,空中只闻丛中虫子唧唧鸣鸣的声音。

“既是百毒不侵,怎迟迟不见初一逃走?”

初一垂下眼沉吟片刻:“最初是因为无地可去,后来得知是苗蛊后不敢轻举妄动,毕竟血蛊不是毒药。最后想逃走的时候,就被公子发现了。”

“是因为阮四吧?”聂无忧淡淡地说。

初一不置可否,沉默地看着前方。身旁的聂无忧很长时间没有发出声音。

“初一来自哪里?”

“扬州红枫渡。”

“师承何人?”

“江南梅落音。”

“可曾去过漠北?”

“十八岁时穿越溟海横度漠北。”

这就对了,师兄还真是在漠北见过初一。聂无忧暗暗地想。只是溟海和沙漠都是蛮荒之地,眼前这个单薄的身躯是怎样熬过来的?

聂无忧长身而起,微微俯下身子看着初一平静的面容。阳光透过他,在初一的头顶上留着一块阴影。他迟疑地伸出手,似乎拂向初一的脸庞。

初一并没有动。

“保重,初一……”

他的嗓音里包含有太多压抑的苦涩,伸出的手一直向下,最终拈起初一头上的一片落叶。然后转身大步朝山下走去。

初一垂着手,静静穿过花木重重的走道,来到大雄宝殿前。他走到大殿外廊一角,盘膝坐下,双手垂放膝前,垂下眼睑。

里面传来一声一声庄严悠长的诵经声音。

“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盘而灭度之……”

初一盘腿闭目许久,突闻传来一个苍老深厚的嗓音:“小施主,请进来吧。”

初一起身走至殿门前,恭恭敬敬地跪拜行礼:“大师,在下满身冤孽,恐沾染佛门清净无尘之地。”

“佛家讲究因果循环,一切皆有轮回渊源。施主来到这里便是有缘之人,请进。”

初一低眉敛目走进。

大殿正中蒲团上双手合什坐着一个黄葛僧衣老者,眉须尽白,慈眉善目。

初一在大师面前盘腿坐下,抬头看着庄严雄伟的大佛金像。

佛祖释迦牟尼身穿通肩大衣,手持说法印,结跏趺坐在莲花台上,永远洞查人心,永远无言凝视人间千年。

“施主每日坐于外间听禅,所思何事?”

“回禀大师,小可心中尚有迷惑恳请大师指点。”

枯木大师宣了一声佛号,平缓地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敢问大师,小可为何而来?”初一缓缓说出让他痛苦许久的问题。

“佛曰:欲知前生事,今生受者是。施主来完成前生注定之事。”

“敢问大师,小可又去向何方?”

“从来处来,回去处去。”

初一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大师,小可所有的亲人都远离而去,我回去还有什么意义呢?”

枯木大师突然伸出手,抚摸了一下初一的头顶。他依然慈祥地说:“了即业障本来空,未了还须偿宿债。孩子,顺着前面的路走下去,一定会回到你来时之地。”

初一深深深深地跪拜,再起身时,双目蓄满了泪水。他强忍着悲伤,注视着枯木大师的面容,语声哽咽:“我活过来时,世上就剩了我一人。我不知道我为何而来,来做什么。老天似乎在惩罚我的错误,每次从我身边带走另外一些人。”

“我也知道人生如沧海一粟白驹过隙,在这天地外物面前,每个人都渺小的如尘中沙砾,只是像阮四和如夫人,还未等至磨圆成珠,就在空中消散。”

“结果又剩下我一人。大师,我该怎么办呢?”

枯木大师低眉看着初一一会儿,然后站起来对着他说:“来,随我来。”

初一擦去眼泪,跟着枯木大师来到大殿后门。

枯木大师带着初一走过许多弯弯曲曲的小山丘,最后来到一方断壁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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