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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方少年游(194)+番外

熙熙攘攘的街道突现一阵波动,众多游客如同分花逐浪,让出了中间的道路。

我知道是谁能引起这大的反应。

秋叶依剑身着绛紫礼服,徐步从人群中走出,无需说他深邃的容貌,单是这身深沉的紫色,在一众穿行游玩的人间,极能引人注目。

他抛却了矜贵作风,亲自来接双成,想来也有很大的改变。

秋叶依剑如同我一般,在络绎不绝的人流里第一眼看到了双成。他走了过去,伸出了左手。双成回过眼神,看到是他,自然地握起他的手掌,挑着灯随他离开。

灿烂焰火绽满夜空,那柄玉兰灯盏已完全泯灭了光华。

一紫一白的身影并肩融入人流中,即使隔了这么远,他们的背影依旧紧密相依,无法分离。

仿似紫白对映的云朵光霞,相合为一,洗尽铅华。

我转身离开扬州,继续探访名山大川。

2.秘密(上)

历史烟尘掩埋了许多东西,每当人们怅然回首,才发现其中隐藏了最原始最真实的感情。

(一)前世

唐玄宗时期,政治清明,街头巷尾习武者比比皆是。长安皇城兴庆宫前,黄金雕栏搭建的比武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红绸飞舞,鎏金光彩流泻如水,大红擂台锦缎铺就,静寂等待勇拔头筹的翩翩少年郎。

人们围台四散,或是成团群坐,或是立于沉香亭阁中,个个抱臂环视左右,揣摩此届夺取武状元的人选。

白衣儒雅的冷布贤静立亭柱侧,描漆流丹的廊柱烘托出他俊逸身形。他回头看了看身后,说道:“落英,此届最大的夺标人物在对首,兵部伍尚书家的公子,人称‘美宋玉’的伍文赋。”

伍文赋站在一棵沉香树下,侧对古亭敛眉远视,墨黑衣饰,俊美面容,在人群中极为显眼。

梅落英上前一步,在阳光下露出了她的全身。她着一袭白衣,缓衣玉带清冷而立,颇有几分俊丽出尘之姿。

伍文赋此时转过头来,透过漫天琉璃光彩,面朝她微微一笑。

梅落英眼珠微移,继续查看四周动静。

冷布贤抬手还礼,又看向梅落英笑道:“伍公子估计也听闻你入围前三甲、进了对垒名册的事情。我遍观全场,觉得只有他才是你最大的对手。你要多加小心。”

“我看过他出手,剑术的确精妙。不过不碍事。”

在最后的对决中,梅落英才发现她想得太简单了。

伍文赋嘴噙浅笑,自始至终保持着优雅的风度,可他卷起的鞭影一点也不优雅。

他弃剑不用,使一条松软柔韧的玉带,据说由千年雪蝉丝编攒而成,斩不断,划不破。

而且这条雪蝉玉带是月光的克星。柔曼无枝,牢牢缠住剑身,宛如相拥而不可分离的恋人。

打擂有规定,不得攻击对手下阴,只能以震飞出局或是击中上身为胜。伍文赋带影漫卷,轻忽鬼魅地只攻击梅落英一个部位:前胸。

梅落英白衣四绽,尽在风声中哲哲飞舞,她沉敛回避百余招,气力渐渐不续。“一川春雨”这招袭来时,她陷入了进退两难的抉择。若再回避胸口,帽子就会被扫落。若顾及帽子想继续掩饰女子身份,胸前就得受到他的侮辱。

梅落英冷冷一笑,突然空出胸前大穴,拼尽最后力气,长剑斜挑。伍文赋见她两方都不顾,嘴角一弯,鞭影去势不减。一黑一白两条人影飞速衔接又分开,恍若游龙惊鸿,台下围观群众在闪掠间未明战况,台上两人已分出高下。

梅落英紧抿薄唇,面色如冰凛然。乌黑流云秀发轻扬,几缕发丝飘拂于面颊,遮不住幽黑瞳仁里的寒气。随着她冠帽落地、长发披泄,众人惊呼不已:原来梅相公是个清凌凌的大姑娘啊!

伍文赋翩飞衣衫盛开于风中,身子有如浮云坠絮,徐徐落下擂台。足尖轻点台面,他又勾嘴一笑:“承让了,梅姑娘。”

右耳至颌下仅有一条血痕而已,无损他俊美魅惑的容颜。

“落英!”人群中隐隐传来一道担忧的呼声。

伍文赋笑容未退,转视台下,阳光映照他墨黑瞳仁,如同打底涂料,勾芡出丝缕冷冽。

梅落英审时度势,后负双手朝伍文赋微微鞠躬。以示诚服后,她不待场下校官下令抓捕,双袖微晃,一片白云似的飘出宫墙。

咚的一声,台侧小司清醒过来,首先擂下了胜负定音一击:“兵部伍公子胜!”

瞬时,彩绸漫卷,礼花毕现,锦缎长台上初生一名新科状元。

伍文赋长身而立,面带杨柳春风,光彩夺目地立于高台。乌黑眸子缓缓挪移众人面目,他最终在一张干净温和的脸庞上定住。

“冷布贤,能让我遇见梅落英,没什么比这更好的了。”

第二天,长安所有的茶楼赌坊都流传一个传闻:江南梅家大小姐私下喜爱伍文赋公子,比武中处处躲避手下留情,暗助情郎折取此届状元桂冠。

流言迅速席卷中原大地,人云亦云,传得绘声绘色。

冷布贤和梅落英在客栈用早膳时听到了这个传闻。

相对于梅落英的冷淡,冷布贤有些歉然:“落英,小蝶(冷双成娘亲,此时还未和冷布贤成亲)这次要求你来打擂,的确太过于任性,而且还连累你的名声受辱……”

“不碍事。”梅落英抿口早茶,头也不抬说道,“小蝶本意是要我分组淘汰对手,暗助你夺得武魁名衔,哪料到你是去拔了文状元头筹。”

冷布贤交叠洁白双袖,正襟而坐,仿似一位置身雅亭饱览山色的文衫秀士。他想了会才说道:“名声对于女子极为重要,落英虽说胸怀开阔,仍需多加顾虑。”

梅落英抬起头,平日晶凉的眸子乌黑沉笃:“你娶我?”

“好。”冷布贤微微一笑,脸庞绽放柔和光华,“你的清誉因我们而毁,理应我来承担后果。”

梅落英左唇轻轻一掠,嗤笑一声:“得了吧,冷布贤,首先不说小蝶对我的情分,单是你这慷慨赴义的模样,我看了就觉手掌生痒。”

冷布贤只是笑,不说话。

梅落英又看了一眼他的笑容,道:“伍文赋无非是趁他登科之际,制造点风浪掩盖其真正意图,只要我不回应,日子长久了,谣言自然会平息下去。”

对于伍文赋这个人,梅落英还是想错了。

两年中,传闻里的梅大小姐失去踪影,未对暗助情郎一事作出任何表示,两年后,被恋的伍文赋公子首次现身江南,向世人昭示了清风皓月般的胸襟:伍文赋面见梅老太君,恭恭敬敬三叩首,表示愿意迎娶梅落英,挽救姑娘家声誉。

梅家由时近八十高龄的梅老太君坐镇,对外宣称拒绝这门亲事,引得江南人士议论纷纷。

半月后梅家张灯结彩,庆贺老太君八十寿宴。梅落英披着一身清雅花香走进正厅,按照往日习惯,先恭恭敬敬给老太君磕头问安。

“一梅,这位是兵部伍尚书家的公子,他为了迎娶你进门,在梅家已经等候数天。”

老太君话音未落,梅落英就极快抬首,冰雪丽颜上怎么也抑制不了惊恐。

珠链清脆碰撞,一道墨竹绣纹飘拂开来,宛若美玉雕刻的容颜随之显现。

伍文赋缓缓从卷帘后走出,负手而立,面朝梅落英微微一笑。

只一瞬间,梅落英脸上掠过阵阵阴云,她的双眸一寒,身子快如鬼魅欺近。伍文赋浅笑躲避,双手并未收回,墨黑衣饰在厅内绽放如菊。

“住手,一梅!”梅老太君一拄银杖,厉声喝道:“我还没死啊,你就放肆成这样,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奶奶吗?”

梅落英回头看了看地面,那里留着一枚深深的坑印。她硬生生顿住掌势,回身叩拜老太君前,手指拂散,又不甘心地抓掴伍文赋颜面一记。

老太君银牙一咬正待发作,伍文赋连忙赔笑说道:“不碍事不碍事,老太君身子要紧,千万别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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