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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反派(66)

虞灵犀抿唇转身,正欲换条路走,却听身后罩房吱呀一声门开。

宁殷就像是察觉到了她的挣扎似的,于门后抬首,唤了声:“小姐。”

听到他清冷低沉的声音,虞灵犀的脚就像是生根了似的不听使唤,顿在原地。

半晌,她认命地闭目轻叹。

屏退侍婢,她转身望向缓步下阶的黑衣少年,轻声道:“今夜月圆,卫七陪我走走。”

白玉兰树花期已过,疏影横斜,将月光切割成无数斑驳的色块。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长廊,朝花苑水榭行去。

“阿姐平安归京,偷换灾粮的证人和证据都已移交大理寺。”

虞灵犀率先开口打破安静,湿润潋滟的眸子轻轻转向身侧落后一步的宁殷,“一路上都很顺利,可见有贵人庇佑。”

宁殷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一副置身事外的冷淡:“小姐不必拐弯抹角,我是为了自己。”

他要让老混蛋和他儿子自相残杀,若是虞辛夷死了,证据送不到皇帝面前,这场局便没意思了。

虞灵犀“噢”了声,莞尔道:“不管为谁,目的是一样的。”

她今夜说话与往日不同,嗓音又甜又软,尾音钩子似的撩人。

宁殷瞥着她绯红的耳尖,明白了什么,问:“难受?”

虞灵犀停住脚步,望着他黑沉幽暗的眸子,燥意夹杂着按捺不住的酸涩涌上,百感交集。

半晌,她垂眸点点头:“有点儿。”

话音刚落,便觉腕上一紧,宁殷将她拉入假山的阴影,扣住了她的脉象。

微凉的指腹,像是清泉漱过般中和着她的燥热。

虞灵犀竟生出贪恋,想要勾住他的指尖,索要更多。

她也确实这样做了,触碰到他筋络凸起的手背,方惊醒般蜷起手指。

宁殷挑眉,望着她缩回去的指尖道:“既是难受,为何要忍着?”

想起什么,他呵笑一声:“也对,卫七排在猫后面,怕是连给小姐做器物的资格都不够。”

虞灵犀轻蹙眉头:“你是活生生的人,我从未拿你当器物看待。”

实在要说的话,大概是她每次想要做出越界的行径时,总会忆起前不对等的侍弄,以及自己孤零零被封锁在密室中的尸身。

因为明白做“器物”是什么感觉,所以她才不愿别人成为她的“器物”。

哪怕,那个人是她曾经怕过、怨过的宁殷。

巡逻的侍卫提着灯从远处走过,月光照得石子路发白,水榭池边荡开银鳞般的碎光。

“今晚的月亮很美。”

虞灵犀抬首望着夜空,竭力不去想两日后将要面对的难题。

问题是永远解决不完的,不如享受当下的宁静美好。

想了想,她问:“卫七,你见过的最美的月亮,是什么时候?”

宁殷靠着嶙峋的假山,半晌,睨着她道:“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吧。”

虞灵犀诧异地扭头看他。

宁殷像是忆起了遥远的过去,侧颜在清冷的月光下格外岑寂,慢悠悠给她形容:“滚烫的鲜血溅在眼睛里,月亮便成了红色。”

他短促地笑了声,嗓音散漫低沉:“特别美。”

虞灵犀笑不出来。

第一次,她甘愿在还清醒的时候屈服于药性,迟疑着,勾住了宁殷的手。

他的手微凉,比月光还要冷。

他回忆里那种滚烫的鲜血,并不能温暖他冰冷的指节。

宁殷慢慢止了笑意,侧首看她,手掌随意垂在身侧,任她握着,不回应也不甩开。

许久,他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她的尾指,说的却是一个毫不相干的话题。

“明日,小姐去金云寺一趟。”

一提及金云寺,虞灵犀便不可控制地想起了那日密室里的荒唐。

她不无怀疑地想:莫非宁殷知道那日子将近,特意带她去金云寺密室里重温上回?

“小姐在乱想什么呢?”

头顶传来一声嗤笑,宁殷极慢眨了眨乌沉沉的眼睛,“小姐让我查的毒药,已有眉目了。”

……

翌日,天气甚好,京城到处都飞着各色纸鸢。

金云寺香客众多,宁殷熟稔地将虞灵犀带去偏殿。

别处佛殿皆是大门敞开,渡四方苦厄,唯有这处是关着门的。

虞灵犀知道,她想要的答案就在里头。

虞灵犀让侍卫和胡桃在庭外等候,朝前走了几步。

见宁殷负手不动,她顿足回身,好奇道:“你不随我一起进去么?”

宁殷目送她,淡淡道:“那是小姐想要的答案,我并无兴趣。”

虞灵犀想了想,道:“也好。”

她定神做好准备,深吸一口气,方推开沉重的殿门。

檀香袅袅,殿中昏暗,并无供奉菩萨、佛像,只站着一位清瘦的药郎。

那药郎半边侧颜羸弱清秀,然而当他转过另外半边烧毁的脸来时,却比一旁怒目的金刚石像更要狰狞。

见到虞灵犀,他握拳低咳,哑声半死不活道:“欲界仙都一别,许久不见。”

殿门关上,隔绝了庭外阳光。

一刻钟后,禅房下密室。

油灯昏黄,壁上映着两具吊在半空的尸首影子,秋千似的慢慢打转。

“官道上埋伏刺杀虞大姑娘的,的确是崔暗麾下豢养的死士,嘴甚为严实。属下用了点手段,该招的都已经招了。”

折戟单膝跪地,将带血的名册双手呈过头顶。

宁殷倚在坐榻上,接过名册随意扫了两眼。

“殿下让属下查的极乐香,亦有结果。”

折戟将一个白玉瓶搁在案几上,见宁殷不动,方继续道,“宫里那边不出殿下所料,皇帝已对太子起疑,惠嫔昨晚顺利诞下皇子,朝中势力必将重新打乱。”

“这把火还不够旺,烧起来没意思。”

想起什么,宁殷合拢名册,手肘搭在膝盖上前倾身子道,“二十多年前的那桩秘闻,也该有人提一提了。”

到那时,父忌子,子弑母,那才叫好玩呢。

宁殷记下名字后,便将名册搁在油灯上点燃。

他悠然转动着手指,待火快烧到指尖了,这才将名册丢在榻上,点燃毯子。

“将这里烧干净。”

宁殷眸中映着跳跃的火光,温润而又疯狂,起身道,“以后,大概用不着了。”

偏殿。

窗外暖光斜斜照入,镀亮了空气中的尘埃。

虞灵犀看着那个毁了容的年轻药郎,问道:“先生果真查出了那毒?”

“小娘子请看。”

药郎走到一旁的两口睡莲瓷缸中,示意虞灵犀看着里头两尾畅游的金鱼。

他拿出一个药瓶,倒了半瓶至其中一口瓷缸中,淡绿色的液体很快混入清水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等了一盏茶的时辰,那尾悠闲游动的金鱼便不适地挣动起来,搅得水缸哗哗作响。

又一盏茶的时辰,金鱼恹恹翻了肚皮,没一会儿,两腮洇出丝丝袅袅的黑血来。

“在下受人之托开棺验尸,那女子呕血而亡,银针扎下去却不变色,倒让我想起一种奇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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