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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反派(184)

侍卫见他的目光一下暗了下来,尽职尽责道:“王爷,可有吩咐?”

宁殷没说话,将簪子抛回锦盒中,转身离去。

他买了虞灵犀常吃的饴糖,一颗接着一颗塞入嘴中,嘎嘣嘎嘣嚼碎咽下。然而无论吃多少颗,都再难尝出这糖含在她樱唇间哺过来的甘甜……

天边孤鸿掠过,叫声凄婉。

宁殷停住了脚步。

没人喂他糖吃了,没人再给他缝制新的革靴。

他确确实实花了半年的时间,才在日复一日的回忆钝刀里明白,他的灵犀已经不在了。

胀痛再次席卷胸腔,压抑到极致,五脏六腑几欲裂开,宁殷连着未含化的饴糖,吐口一大口鲜血来。

那血像花一样喷在地上,把一旁的糖贩和侍卫吓了一跳。

然而未等他们上前,宁殷面无表情,紧接着又吐出一口更大的鲜血。

刀架上脖子的一瞬,买糖的小贩已经吓得腿软跪下:天地良心!摄政王吐血与他无干,他的糖里可没有毒啊!

宁殷漠然抬指,碰了碰唇上的血渍。

鲜红的颜色,并非是百花杀的残毒,而是真真正正出自他的五脏六腑,是他迟来半年的心头血。

宁殷笑了起来,笑得双肩耸动,淅淅沥沥的红染透了他的薄唇,衬得他苍白深刻的俊颜如鬼魅般可怖。

他不会哭,可嘴里的鲜血已然代替眼泪涌出。

“今天杀谁助兴呢?”

宁殷接过侍从颤巍巍递过来的帕子,按压着唇角咳笑道。

这半年来,他杀过的人不计其数,无辜的不无辜的早已分辨不清。

杀到最后他发现,其实最该死的,是他自己。

前年上元节后,他早知道身边危机重重,有很多人想让他死,必然会连累虞灵犀,却依然自大地认为王府固若金汤,不会有任何意外。

那日从赵府归来,他早看出虞灵犀的脸色苍白,却任由嫉妒冲昏头脑,错过了救人的最佳时机……

灵犀一定恨极了他。

恨他好啊,宁殷做梦都想让灵犀回来复仇。

她不是说过么?她若死了,定会变成鬼魂回来找他索命。

可是为何,她还未出现?

宁殷又咳了一口血,捏着濡湿的帕子,黑冷的眸已染上怨毒。

冬夜苦寒,第一场雪猝不及防降临。

薛岑蓬头垢面地站在狱中,望着逼仄牢窗外的雪光出神。

直到现在,他还不知道虞灵犀死了,吃糠咽菜地苟活着。他坚信终有一日能带二妹妹逃离苦海,奔向一个世外桃源……

那定是极美的画面,薛岑嘴角挂着希冀的浅笑,日复一日地等待着。

而摄政王府,大火映红了半边天。

宁殷拖着满身鲜血,摇摇晃晃地进入半年不敢涉足的密道。

冰床依旧,红衣如火。

“本王等了你八个月零九天。”

宁殷将染血的手杖轻轻搁在一旁,俯身映着冰床的寒光,懒洋洋抱怨,“你食言了,灵犀。”

“不过无碍。”

宁殷的语气很快变得轻松起来,疯狂而缱绻,“这次,本王去找你。”

密室的门在他身后缓缓关拢,落下死锁。

宁殷带着惬意满足的笑,以一个侧躺的姿势将虞灵犀搂入怀中。

直至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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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灵魂交换一

宁殷睁开眼, 窗外纤薄的暖光打在座屏上,微微刺痛。

他没想到自己还能有醒来的一天。

记忆中最后的画面,是他亲手烧了摄政王府, 再服用了足够剂量的百花杀后进入密室, 抱着虞灵犀的尸身陷入长眠……

若这是十八层地狱,不该有如此安宁耀目的晨光。

投胎了?

不对。他抬起指节分明的手掌, 迎着光前后照了照,很快否认了这个想法。

这是一双成年人的手,与他死前的身躯并无区别。而这间寝房的摆设布置虽然略有不同, 但格局却与王府相差无几。

外间窸窣的声响打断了宁殷的思绪。他漆眸一冽, 下意识去摸榻边的手杖, 却摸了个空。

“嘘,小声些。”

隔着朦胧的纱帘,刻意压低的轻柔女音传来, “难得多睡会儿,别吵醒他。”

听到这道阔别已久的熟悉声音, 宁殷眸中的阴戾瞬间消弭。

他掀开被褥下榻, 赤足踩在地砖上, 因习惯了左腿有疾的微瘸,落地时一轻一重, 谁知反而险些踉跄。

他发现了不对劲,这双腿,是完好无损的。

许久没有体会过健康走路的滋味, 再次迈出步伐的一瞬, 宁殷谨慎而又迟疑。

随即, 他的眸中浮现几分兴味, 步履逐渐稳健, 如同颠沛已久的孤魂一般追随光亮而去。

他穿着松散的亵服转过座屏,撩开垂纱,只见轩窗边的妆台前坐着一抹记忆中出现了无数次的身姿。

她屏退了侍婢,微微侧首,用玉梳轻轻梳理柔顺垂腰的长发,淡金色的晨光自窗边铺展,给她的身形镀上一层朦胧的暖光,美得宛若一触即碎的梦境。

铜镜倒映着他的容颜,仍是最熟悉的那张脸,漆眸薄唇,英挺俊美,却少了几分阴鸷如鬼的病态苍白。

虞灵犀从铜镜中看到了身后阴沉站立的宁殷,骇得一抖,回首吐气道:“你何时醒的?吓我一跳。”

她的眼睛干净明澈,柔软的声音不像是抱怨,倒像在撒娇。

宁殷从未见过她这般随性不设防的模样,娇娇气气,鲜活可爱。

他天生不是个怯弱之人,即便灵犀会恨他怨他,即便这只是一场注定破碎的虚梦,他也会毫不迟疑地抓紧她,禁锢于身边,直至灵魂化作齑粉。

“真好啊。”

宁殷嗓音低沉,伸手去触碰她的眉眼。

热的。

他指节一顿,顺着她的脸颊和嘴角往下,停留在颈侧。

指腹下温热的,脉搏清晰跳动,全然不似冰床上那副苍白冰冷的模样。

触觉做不了假,一切都如此真实。

像是明白了什么,宁殷神经质地笑了起来,猜想自己定然是死而复生,回到了灵犀还活着的时候。

“本王找到你了。”

他从身后拥住她,带着病态的满足收拢手臂。

……本王?

虞灵犀疑惑:宁殷在她面前大多以“我”自称,何况,他早不是王爷了。

颈侧的酥痛唤回了虞灵犀的思绪,埋在深处的记忆划过脑海,还未来得及抓住,就已消失不见。

她终于发现,身后之人似乎有些不对劲。

昨夜是她定的“初见纪念”,宁殷这家伙将酒水倒在她身上,从凹陷的锁骨到腰窝,品尝了一晚上。

莫非是纵饮过度,酒还未醒?

她忍着勒得透不过气的腰肢,反手摸了摸宁殷微冷的脸颊,关切道:“你怎么啦,宁殷?”

听到她直呼自己的名字,宁殷微不可察地一顿,慢慢打开漆黑的眼眸。

记忆中的那个灵犀,从来都只会小心地唤他“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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