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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反派(150)

说罢顿了顿,仰首一饮而尽。

薛岑本就端正克己,从不酗酒,饮得急了,呛得他眼角湿红。

他拦住想要劝解的虞灵犀,又斟了一杯道:“这一杯,敬未来春风万里。”

虞灵犀总觉得,此刻他的眼底藏了太多东西,仿佛要溢出来似的。

她按捺心底的迟疑,面不改色地端起自己面前那只龙纹琉璃杯,与薛岑遥遥一举。

小厮端着酒壶,目光一眨不眨地落在虞灵犀缓缓靠近唇瓣的杯沿上。

虞灵犀几不可察地抿了抿唇,眼底映着酒水的波纹,浮光掠影。

在杯盏即将触碰嘴唇的一刻,虞灵犀微微一顿。

继而薛岑忽的伸手过来,夺走了她手中的那杯酒,仰首一吞而下。

虞灵犀阻止不及,那名小厮也因惊愕而僵愣在原地。

趁着监管他的小厮没反应过来,薛岑红着眼嘶声道:“酒里有毒,别碰!”

须臾一瞬,那名小厮回过神来。

知晓坏事,他转身欲跑,却被赶过来的虞焕臣一掌击翻在地。

这名小厮身手极为了得,一骨碌爬起来,迅速踩着假山攀上围墙,朝外边逃了。

虞焕臣欲追,又担心水榭中的情况,迟疑了一瞬,还是将追击的任务交给青霄等侍从,自己大步朝薛岑走去。

“把地上的琉璃杯收好,去叫太医!快去!”

想到什么,虞灵犀眼中的诧异渐渐变成惊骇,向前一步道:“我那杯酒里有‘百花杀’是不是?快吐出来!”

“来不及了。”薛岑只是轻轻摇首。

从阿兄故意拿虞灵犀和静王的婚事反复刺激他开始,他便有了怀疑,被至亲背叛的绝望击破了他残存的希冀。

他没有别的办法,与其换别人来对付虞灵犀,不如他自己冒险一趟。

薛岑眼角微红,撑起一个温和的笑来:“若不这样,我没机会将消息告知你。”

虞灵犀一时无言。

作为前未婚夫,薛岑此番登门有些突兀。

若是在上辈子,虞灵犀或许没什么心防。

她应约见面,只是想着薛家如果像前世那样,借薛岑的手来害她和宁殷,她便可顺势而为揪住薛嵩用“百花杀”残杀异己的把柄。

可她没想到,薛岑竟会傻到自己吞下那杯毒酒。

虞灵犀被虞焕臣搀扶住的薛岑,勉强保持镇定:“兄长,给他催吐。”

“阿岑,吐出来!”

虞焕臣面色冷峻,伸指按压薛岑的腹部穴位催吐,可根本来不及。

没人比虞灵犀更清楚百花杀的药性有多狠。

“不……不必管我。”

薛岑抓住虞焕臣的手,抬头看向虞灵犀,仓促道,“他们做了两手准备,在婚宴仪宾中亦埋了刺客,欲行刺静王!此番我失败,打草惊蛇,他们的行刺计划必将提前……去帮他吧,快去。”

薛岑的眉眼温润依旧,只是多了几分从容的决然。

虞灵犀后退一步,以眼神拜托兄长处理眼前之事,而后飞快转身跑去。

夕阳收拢最后一丝余晖,薛岑微红的眼中湮没着宁静。

“幸好……”

幸好这一次,他没有来迟。

……

马车自静王府而出,朝永乐门行去。

案几上熏香袅散,宁殷屈指抵着额头闭目小憩,垂下的睫毛在眼睫下投下一圈阴影。

他极少做梦,这两天却反复梦见自己走在一条悠长的黑色密道中,像是永远没有尽头。

但这一次,他触碰到了终点。

像是一扇门,用力推开,幽蓝的微光迎面而来。

是一间狭窄的斗室,萤蓝的光的便是从斗室中的冰床上散发出来。而那蓝光的中心,安静地躺着一位乌发红唇的美人。

“灵犀。”

宁殷审视着冰床上熟睡的美人,伸手去触碰她僵硬的嘴角,却只碰到了一片冰冷。

心脏蓦地剧痛。

察觉到什么,屋檐上的灰隼骤然扑飞,尖利的隼鸣伴随着破空的凌寒声刺破夜空。

宁殷倏地睁眼,略一侧首,森寒的刀刃便迎面刺过来。

冷光映在眸中,一片霜寒。

片刻,行刺的仪宾手臂传来一声毛骨悚然脆响,继而刺进马车中的那柄刀刃飞出,贯穿了他的喉咙。

刺客眼中还残留着不可置信,如破布娃娃般,晃荡荡被钉在了坊墙上,绽开一片血花。

“总算上钩了。”

隐藏在暗处的沉风松了口气,又曲肘顶了顶身侧的折戟,“殿下为何不在王府里处置这群刺客,而要费力将他们引来此处。”

折戟看了眼巷中的刀光剑影,只说了一句:“因为王府明天大婚。”

殿下是绝不会允许这些杂鱼将王府的砖瓦染脏,他要干干净净地迎娶虞二姑娘。

“上。”

折戟反手取出背负的重剑,瞧准时机率先冲了出去。

墙头的桃花灼然绽放,一片粉红霞蔚。

微风浅动,月影扶疏,桃花飘飘荡荡坠落在地,被汩汩蜿蜒的粘稠染成诡谲的鲜红。

宁殷蹙了蹙眉,嫌恶地拭去手上沾染的一点血渍,睨向墙角四肢俱断的刺客。

这是十名顶尖刺客中唯一的活口,却也和死了差不多。

那刺客断线木偶般瘫坐在尸堆中,口鼻溢血,却仍笑得张狂。

“死到临头了,还嚣张什么?”

沉风嘀咕着,走向前道,“喂,你笑什么?是不是还有什么诡计?”

刺客嗬嗬两声,然后忽的喷出一口血箭。

血沫飞溅,有什么画面在宁殷脑中飞速掠过。

鲛绡榻上,有谁一口黑血喷出,染透了他雪色的衣襟。

岁岁。

心口刺疼时,他茫然踉跄了一步。

“殿下!”

折戟下意识想搀扶他。

宁殷却是自己稳住了身子,压下喉间涌上的腥甜。

猜到什么,他径直越过侍从,翻身上马时,手中短刃狠狠刺入马臀,就这样带着一身血气朝虞府疾驰而去。

“我曾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我因此而死,留你一个人孤零零活在世上。”

是梦吗?

如果只是梦,为何他的心会这么疼。

如果不是梦……

马匹吐着白沫嘶鸣,人立而起,宁殷看到了领着一队侍卫准备出门的虞灵犀。

两人隔着几丈远的距离对视,一时悄寂无声。

“宁殷!”

看到他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虞灵犀眼眸一亮,长松了一口气。

但紧接着,她的心又提了起来。

因为宁殷的脸色实在太糟糕了,面颊在暗夜中近乎苍白,下颌上溅着血珠,双目深陷,是这辈子从未有过的苍冷沉重。

他的眼睛那样黑,蕴着暗色的红,虞灵犀一时看不透他眼底翻涌的情愫是什么。

她担忧地小跑过去,仰首道:“你没事吧?我方才听说薛家买通刺客……”

话未说完,宁殷已翻身下马,高大的身影将她整个儿罩在其中。

他垂眸盯着虞灵犀的面容许久,而后抬起擦拭干净的手指,如同确认什么般,轻轻碰了碰她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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