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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钿笄年(33)

作者: 冷涧滨 阅读记录

其余人都笑了。庭于希也笑着拍拍他:“年轻人眼光远一些,替公家跑,名声在外,以后还怕没钱赚么。”

阿衰是个聪明人,一点即透:“我娘给我算命,说我‘得意宜逢贵,前程去有缘’,说不定啊,碰见你这个大个子,能转转我的衰运。”

庭于希挑了几个精干的,洗甲板,撤番徽,重粉船壁。阿衰蹲在他身边:“嘿,有你的,指挥这么多人,倒像个将军。”

“抬举,不过混口饭吃。”

“大个子,你叫什么?”

“姓庭。”

“庭哥,大伙儿都累了,你这个当大哥的没个表示?”

庭于希见收拾得七七八八,一挥手:“歇一会儿,找个下处喝杯酒,我做东。”

一群人纷纷上岸,庭于希摸出几张钱,递给阿衰:“你们尽兴,我还有事。”

“这……喂,明天哪找你?”

“集结号响,码头见!”

苏浴梅在家等得焦心,看他回来,冷着脸伸袖替他擦擦汗:“走时怎么说的?”

“回家吃饭么,这不是回来了。”

“这么晚?”

“啊,饿着肚子呢。”

“你真是……怎么不在外面吃一点儿。”

“想吃你下的面。”

“都陀了,热了几次……”

他吸溜吸溜大口吃。

“饿成什么样……”

“高兴啊。”

“怎么了?”

“找到事了。”

如今马公岛一片混乱,渔耕不兴市面萧条,苏浴梅大出意料:“真的?”

“好差事。跑船,往南洋运货。”

“南洋……那么远,没什么危险吧?”

“往那边走,水路平。运的都是些杂货、水果,不担风险,薪水厚,卸了船还吃红。”

“这样好的事?”

“呃……一来么,老板看我身手好,二来,毕竟在这儿这么久,有些熟人。”

她似信非信的:“不是人家有个待嫁的女儿啊?”

他楞一下,大笑,又感慨:“只有你还把个跛子当成宝。”握一握她的手:“什么都好,就是赶得急,明天就上路。”

苏浴梅‘哦’一声,没多问,背身铺床:“那早点歇吧。”

他从身后揽住她的腰:“怎么了?我有事做,不高兴啊?”

“高兴,只是……”她停一下手里的活儿,“两个多月没见你,才在家里住几天……”

“机会难得,赚了钱,咱们换大房子,雇佣人,就算不能跟以前一样……”他握起她的手来亲一亲,“起码不让你再做粗活。”

“只有我一个人,房子越大,心里越空。”

“不会的,早晚……还有孩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5 章

古语说,兵者内以禁邪。沙场打滚的庭于希是有一些运气的,森罗密网的台海封锁下,他运回一船的军需。当然,一登岸,这些黄麦白米,马上换成了黄金白银。

邓三麓大喜,分给他应得的份例,百般劝说,希望可以长久合作。庭于希婉言而拒。

阿衰翻着厚厚的纸币,乐得只见眉毛不见眼:“好家伙,这么大的利!”

“用不了几次,就可以翻回来。”

“翻?你以前很风光啊?”

“呵,没有。谁不想望好呢。”

“那怎么不继续给他们干?”

“你知道,黑市里,大米多少钱一担?十元!几十倍的利。一经人手,盘剥大半。”

“哦,你想自己干!风险太大了,民船哪里是军舰能比?”

“风险越大,获利越丰。”

“就这么几个人?是军队是帮派,总要搭上谁。”

“放心,走这一趟,牌子亮了,不愁没人找咱们。趁着有本钱,带些私货。”

庭于希没料差,独闯封锁线的名声随他一起上岸,而且,不胫而走。到了下午,就有些帮派里的人物找到码头,明里暗里,用话试探。谈得拢,当即拍板。按船主的意思,当晚起锚,他想到家里,推了半日。

船泊在海边,庭于希和阿衰看着卸货。两人蹲在地上,捧着大碗喝汤面。

阿衰吃得满头大汗:“不如今天走,跑惯的人,闲不住。”

“我家里还有人,回去看一眼。”

“谁啊?”

“我老婆。”

“呵!看不出来。你这个岁数,也不是刚成家吧?又不是娇滴滴的新娘子,家里的黄脸婆有啥好看?”

他低头吃面:“你不懂。”

“我有什么不懂!”阿衰翻翻怪眼。不一会儿又恢复了快活:“今天晚上逍遥去!金门的姑娘真漂亮啊……”掂一掂手里的钱,涎着笑,“不知本地姑娘怎么样。”

“你……哎。”庭于希欲言又止,笑一笑,叹口气,继续扒拉碗。

“你要说什么啊?哎,你说啊!我最怕半截儿话!”

“没什么。”他笑着摇头,“找不到一个栓得住你的人,劝什么也是白劝。你‘逍遥’去,明早别误了船。”

两人在岔路分开。晚风清凉,催促着归人。庭于希加快了步,连那只跛足也似乎比平日顺畅。

矮篱门,他倚着栅栏,喊一声:“老婆——”

不一会就听到急促的脚步,苏浴梅看到他又黑又瘦却精神奕奕的脸,一腔的企望才落了实。

她挽着他往里走:“腿疼么?”

“阴天偶尔发酸,不碍事。”

“一会儿用热水敷一敷。”

他轻掐一把她的脸:“瘦了没有?”不等她答,一把将她横抱起,佯做吃力:“唔——掂一掂就知道。”

她忸怩着推他一把。

他哈哈大笑,一直将她抱进屋。满园枇杷也笑得金灿灿。

放她下来,他掏出一只口袋:“你看看。”

苏浴梅惊讶的翻着里面的钱。

“有空存起来,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她放在一边:“饿么?”

“饿。馋了多少天。”

路上不必说,一定是苦的。她轻轻摸一下他的脸:“我去买菜。”

“别去别去。”他握住她胳膊,“随便吃点什么,让我多看看你。”

摆上碗筷,她坐在他对面。他一壁吃,讲一路上的风土人情。

她只顾看他酣畅的吃相,心里有些疼:“明天我就去买鳜鱼、买青虾,还让你喝酒,好不好?”

“浴梅——”他撂了筷子,有些为难,“明天一早,就要出海。”

她愣在那,不说话,然后就默默收拾桌子。

他扳着她的下颚想转过她的脸,摸了满手的泪。

“浴梅?”

“那是个什么老板啊,才刚回来……”不是不体谅,情难自已,“谁没个妻儿老小,怎么这样不达理。”

“好了好了——”他搂着她轻轻拍,却说不出什么。战争不会无止境,台海也不会长久封下去,瞧准机会,毕其功于一役。心里的急,他没法说。

苏浴梅擦擦眼泪就止住,脱开他的怀抱:“我去给你打热水。”

等她端着盆回来,他已歪在床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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