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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钿笄年(29)

作者: 冷涧滨 阅读记录

苏浴梅昏沉沉醒来:“是……谁啊?”

归嫂挡在她身前。

“嗬,好个病西施醉太真,大风大浪的千里寻夫,多感人!路上兵荒马乱的都没事,到了马公岛却一病不起。”华菁菁一瞪眼,“装出这幅楚楚可怜的样儿,是做给谁看!”

“我……”苏浴梅稍一用力,天旋地转,咬牙伏在床头。

华菁菁冲过去:“我倒要看看,是真病假病!”

归嫂生出一股勇气,朝她推去。惹恼了一干仆人,纷纷上前。屋外小归缓过神,带人进来。

争执间,华菁菁不留神,衣服一松,一个棉垫落下来,腰身立时塌下。

众人还不留意,苏浴梅看在眼里,一怔,连声咳嗽。

庭于希一声喝:“都给我住手!想干什么!”

乱哄哄的人分开了,站在两面,会头土脸的。

“都出去!”他恼怒的进来,走到床边,握一握苏浴梅的手,“怎么样?”

她反握他,摇摇头。

华菁菁脸冷得冰霜一般,转过去,一言不发。

“我们来,没想瞒你,正好你出去。”庭于希斟酌着语气。

她转过头时,泪水盈了满眼:“庭于希,你混蛋!”她伸手一扫外面的警卫,“你!你!还有你!你们的命,谁救的?没有我,你们今天能在这里吃香喝辣,逞威风,拿枪对着我?”

庭于希皱着眉:“今天的事,我做的欠妥。我一个人的事,别难为病人。”

他揽责上身,她更恼更恨:“好啊,你让她滚!”

“华菁菁,浴梅是我什么人,你清楚。“

“我不清楚!”

“她是我明媒正娶的正室,是我儿子的娘!“

“我和你,登过记注过册!有法律有条文!她……哼哼,不过一张龙凤贴吧?民国几年的老黄历了?所谓的什么三媒六证,不是挨了日本人的枪子儿,也做了解放军的炮灰!”

庭于希的指尖都在抖,苏浴梅一把攥住了,轻摇一摇。

“有本事,就让她住在这!你就天天守着,执枪执棒的守,没日没夜的守!千万别合眼,别开小差,要不然,出了什么差错,可跟我四海帮的兄弟没关!”

“哼!”庭于希一拍床头。

“于希……”苏浴梅抢在他尚没发作,“我走吧,住得不安生,对病没好处的啊。”

庭于希沉一会儿脸,对着归嫂:“替太太收拾东西。”

华菁菁仍黑着一张脸,余光扫见庭于希抓起大衣,料他可能也会跟去,心里又气又懊,日思夜想盼他回来……

他将大衣裹在苏浴梅身上。

华菁菁忍无可忍,眼见他们已到门口,顿足道:“好!你有种!我才是你合法的妻子,你走,房契、存折、金条、债券,一分也不许带走!”弃妇般的女人,只能抓住男人的一点痛脚。

庭于希绕过她,有人开大门。她突然疯一般扑过去,争抢他手里的小提箱,像抢一根最后的救命稻草:“家里的东西,你不许带走!”

他没提防,箱子脱手,扣得不紧,东西撒了一地。

华菁菁愣了。

他蹲身一件件拾起:“浴梅的几件旧衣服,款式尺寸都不合,你要么?”

她呆在那里,眼泪怔忡的流。泪光中,看到庭于希揽着苏浴梅的肩,另一手托在她的腿弯,打横抱起。她很习惯的勾住他脖子。

他的大衣穿在她身上,又长又大,可及脚踝。他低声问:“脚凉不凉?”

她摇摇头,有些头晕,就转脸窝进他胸口,不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1 章

小归快步跑上车:“酒店订好了。”

庭于希点点头:“开车。”

看苏浴梅睡着,小归放低声:“军长……家里的钱,你真不带出来?”

“还有没领的军饷,先应付一阵。”

“撑不了多久啊。”

“走一步看一步吧。”他轻轻拂开散在她颈上的乱发,身在窘境,心却踏实。

小归无可劝:“华老头子说什么?”

“哼——”

“没难为你吧?”

“软硬兼施,浴梅,不能进门。”

“他……”小归意识到声高了,压下来,“欺人太甚!”

“他没说错,我怎么会让浴梅做妾做平妻?”

“军长……”

“不能总住酒店,替我找间房,不用花哨,梁木结实,周围清静就好。”

“是!我下车就去办!”

“小归……”庭于希犹豫一下,“辛苦你。”

“军长!你,你可从来没说过这种话。”小归有一种惶惑,难言的凄凉。

庭于希靠进车座,戎马半生的疲倦……

小归办事不含糊,临海小小一座独院儿,偏是偏辟些,万年不坏的楠木梁,四周植着亭亭如盖的榕树、红杉和樟木。

庭于希问她:“简陋些,喜欢么?”

“我喜欢水和树,两样你都给我了。”

可她多半时光,还是在床上,不能随意亲近那些澄净的生灵。

庭于希说:“这里空气好,我陪你四处多走走。”

“军部不忙么?”

“人永远忙不完,事情总有轻重缓急,你的事,头等的。”

她笑,又皱眉:“身上没劲儿,骨头也酸。”

医生说:“该多走动,总挨着床,会生褥疮的。”

晚上,庭于希扶她坐起:“我靠在床上,你躺我怀里。”

她自然拗不过,几天下来,她在夜里摸着他的脸:“太辛苦了。”

“有老婆抱,还抱屈啊?”他在她耳边低着声,心砰砰的跳。怀里的身子因病弱而绵软,他得收住意马心猿。

华菁菁艰难的踩着海边小碎石,阿颜一边扶着她:“小姐,啊不,太太,你何苦遭这个罪,来这鬼地方?”

“哼,我也不明白,庭于希为什么要遭这个罪,住这种鬼地方!”她咬牙切齿却又伤心欲绝,庭于希庭于希,究竟是什么蒙了你的心塞了你的窍,撂下娇妻家业,龌龊于此。

“姑爷这么没良心,您何苦还给他求情,干脆由着老爷子……”

“闭嘴!”越恨越是放不脱割不舍,气朝身边人撒。

海面一片民宅,有人候着:“大小姐,快一点,算着时间,姑爷该回来了。”

小归看到华菁菁,心里一紧,面上没露,嬉皮笑脸的:“华小姐,又来闹啊?可惜,故伎重施不当用。”他用枪尖指指她肚子:“这里头,究竟是狸猫是太子,还闹不清呢。”

“我来,不是吵架的。跟你说不着,我要见苏浴梅。”

“管你想干什么,跟军长说去,我奉命行事,太太不会客!”

“你……”

“小归。”屋里的声音,“别失礼,请华小姐进来。”

华菁菁一凛,心里晃过那女人因病憔悴虚浮的脸,不屑一顾。拢头发抖抖精神,容光焕发。

苏浴梅靠着床,整襟坐正。

“想不到,你敢见我。”华菁菁确有些意外。

“不是华小姐,我夫妻早就一海相隔,也可能……天人永诀,您是恩人,为何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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