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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钿笄年(27)

作者: 冷涧滨 阅读记录

“好,好,我走。”庭于希安抚着她快步到门口,出门的时候嘱咐小归:“你们好好照顾她。”

小归夫妇尽心尽力,忙了一下午,天黑才出来。一出来,就看见庭于希靠墙蹲在门口。

“军长?”

“她怎么样了?”

“吃了药。药劲上来,已经睡了。”

“能醒么?”

“药里有催眠成分,睡得很沉。”

“我去看她。”

“军长——”小归嗫嚅一会儿,“注射用的营养液……很难弄到……”

庭于希在大衣内摸出一张存折:“我身上只有这个,药要用最好的,你看够不够,不够的话,替我回家取一趟。”

“够够。”小归迭声。

庭于希蹑足推门。

“军长,这钱……余很多。”

“臭小子!”他回过头,“好大的胆子,瞒了我这么久,自己垫付不少吧,赶紧去补你的亏空!”

归嫂晚上进来时,庭于希还一动不动坐在床边。

“您歇歇吧,不放心回去,我给您在隔壁收拾张床?”

“不用。”

归嫂实在看不过,递过一个垫子:“要不您就这儿靠靠,闭闭眼眯一会儿。”

“我不睡。”他换了只手握她,“我一闭眼,她就没了。”

这样的铮铮硬汉说出这样的痴话,归嫂好笑之余,有一些心酸。

可他究竟没能抵住疲倦,还是合上了眼,再睁开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他抹了把脸,床上的人微微翻个身。归嫂进来:“太太应该快醒了。”

庭于希马上站起来:“好好,我出去等着。”

电话铃一直响个不停,焦急寻找军长的部下,都将电话打到这里来。庭于希有些烦:“把电话线拔掉,这几天什么事也不要来找我!”

归嫂给苏浴梅按摩四肢,趁她不注意,悄悄对小归笑:“你们男人争权夺势的什么意思,熬到这个位置,还不是给人家站岗当卫兵?”说着朝外扫一眼。

小归朝窗外看,庭于希正无聊的走来走去,时不时向里张望。

“别胡说,做你的事!”

晨光投在苏浴梅苍白的脸上,将她覆下的长睫毛拉得更狭长,微微跳,像两只小手,牵着庭于希的心。

她的手指也在他的掌心微微动,似乎要醒了。

“我多留一会儿?”庭于希转头对着归嫂,带些征询,“我想跟她说几句话。”

“这……太太刚平复些,昨天我们话里提起您,她没什么反应,您还是……耐心点。”

“哦……”他有些落寞,摩挲几下她的手,松开。缓缓走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8 章

归嫂劝:“太太,吃一点。”

苏浴梅摇摇头。

“药补不如食补,多贵的营养液打着,也不如这五谷杂粮啊。

她躲着那只热气腾腾的碗。

归嫂仍在苦口婆心:“这病熬人,不吃东西,哪来的体力啊。”

带兵的人火气旺,小归忍不住了:“太太,你咬牙吃一点!”

她抿着嘴,眼圈红一红:“我……难受。”

“你胃里疼,军长心里疼,你一顿不吃,他也陪着饿一顿肚子!”小归霍地拉开门,庭于希正往里探头,不及躲开。

苏浴梅看见他,就侧转脸。

“您看看啊!”归嫂帮衬着,看向庭于希两颊深陷的脸。

小归突然撕住庭于希的前襟,他一愣:“干什么?”

“太太!”小归扯开他的衣服,“你看军长这一身伤,连药都不肯上!”

新伤累旧伤,血污的鞭痕。

归嫂把碗递到苏浴梅嘴边,她低下头,浅浅抿了一口,眼泪大颗大颗的落进碗里。

归嫂轻轻搓着她背:“对喽,吃一点儿,慢慢就习惯了。”

苏浴梅很顺从的喝了大半碗,咳了几声:“我会尽快好起来,病好了,我就走……”

“往哪儿走啊!”归嫂吓了一跳。

“哪儿都好,有手有脚,没必要寄人篱下。”

“军长!”小归狠狠摇着庭于希胳膊,一个劲儿使眼色,他似乎没什么反应。

站了一会儿,庭于希朝床边走去,归嫂知趣的让开。他接过那喝剩的半碗,舀了一匙喂她。

她别开脸。

“你现在这样子,哪都不能去。多吃点儿,早点康复。病好了,你去哪儿,我不拦你。”庭于希放下碗,“你去哪里,我就跟你到哪里。”

她冷着脸:“生无所恋。”

“你想死?我陪你。”

“何苦。”她冷笑,“你有家有业有前程……”

“浴梅!”他抓住她双臂,用了一点力气,“有了少元,我们就已经是血脉相连。血脉相连,为什么不能心意相通?华菁菁的事……”

“少元……这么多天了,你问一问少元没有?”她的眼泪往上漫,迷蒙中,是华菁菁大刺刺挺着小腹,“是啊,你又不愁子嗣,还记着少元做什么?”

庭于希看着她,嘴角抽动几下,眼中有一种不可名状的痛苦。什么也没说,站起身,默默走出去。

门关上,苏浴梅翻过身。归嫂看着她剧烈颤抖的双肩,不知该不该劝,该怎么劝,叹一声暂且退去。

明月不知今宵苦,依旧夜夜上西窗。天又黑了,归嫂蹑足进来时,听得床上有动静,知道她是醒着的。

“太太……”放下东西,她侧身坐在床边,“别怪我们外人多一句嘴,军长对你……哎,他跟那个姓华的,谁都看得出,只有冷面铁心。”

床上微响,静寂了好一会儿:“时间一久,冰也会化,铁也会熔,他昨天晚上没来……不是回家去了么。”

“您……他每晚上都在这儿,您知道?”

幽怨轻叹。

“军长多精干,我想,早猜出一些什么,怕刺激您,不敢提。昨天一早向小归问起少元少爷……”归嫂的声音有些哽了,“昨儿他没来,在少爷的新坟头儿,站了一宿……”

苏浴梅向上蹭了蹭,半坐起来。

归嫂抹抹眼睛:“男人啊,嘴里不说,心里哪有不疼自己亲骨肉的,刚……您还用那样话挤兑他……”

苏浴梅爬伏在床上,脸埋进枕头里。自打见她的一刻,他横溢的爱怜难言喻的狂喜,都宣泄在脸上,她看得见。他爱她,这么多年,没人比她自己心里更清楚,可是为什么,每一次彻骨切肤的疼痛,都是他给的……

门把被轻微的转。这种声音,她熟悉。床角陷下一块,那是他坐下去的分量,她熟悉。

强劲的肩臂裹住她虚软的身体,火热的嘴唇贴上她后颈,半饷没动,有湿热的液体滚下来。在颈后微微的啜泣声中,她翻过身,紧紧和他搂在一起。

不曾奢望,还能有一天,他抱着她,她在他怀里,一起醒来。

“我儿子冥冥中显灵了。”他有力的抚摸她的头发。

“我留不住他,我……不配当娘……”

“说什么呢!”她的脸捧在他手心,像一朵最骄矜的花儿,忍不住碰一碰,又怕稍一使力,那香魂便脱萼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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