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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钿笄年(22)

作者: 冷涧滨 阅读记录

“我们明白!”疲惫的战士们扯开喉咙喊。

身后,海上,少元也声嘶力竭的喊:“爸——爸——”

庭于希咬紧了牙,双眼蒙上一层水:“今日一战……”

“爸——”少元已哽咽得喑哑,“我不哭,我是男子汉!”

庭于希再也忍不住,弹火熏黑的脸上划出两条泥水,他抹了把脸,使劲瞪了瞪眼睛:“今日一战,抱定赴刑之心,谁也别存侥幸!”

“是!”

“左翼高射炮,右翼迫击炮,重机枪开路,狙击枪紧跟,榴弹炮垫后,万一失败, 炸掉整个阵地,不给敌人留一粒粮食一颗子弹!”

“是!”

“独生子靠后!有家小的靠后!其余人,冲!”

没有人靠后,杀红眼的将士们涨潮一般冲上去。

“让开!让开!我是二十二兵团李长官的部下!”

侧翼冲来一哨人马。

庭于希举起望远镜:“放他们过来!”

“庭军长!”通讯兵扑倒在他身前,“李长官手令,弃守金门,弃守福建!”

“什么?”愤怒的庭于希一把将他拎起。

“委座已经弃上海,乘静江号,撤往,撤往海外了。”

“不可能!”

“这是,这是李长官的手令,这是,这是委座的电文……”通讯兵吓得直结巴。

“李良荣信誓旦旦,委座不会撤,福建不会弃,这么多将士,是给谁卖命!”

“李长官也是……刚刚接到电报。委座下令,保存实力,退至马公岛,抵御j□j……”

“船呢?这个时候让我撤,船呢?让三个师的将士游去马公岛?”

“没……没有船!所有的船,所有的船都开往上海,转运中央银行的黄金……”

“这个时候,人命不如黄金?”

本已倦怠的战士们一听弃守福建,顿时军心浣散,前方的隆隆炮火越来越近,喊杀声越来越近。

庭于希咬碎了一排牙,重重将通讯兵掼在地上。前有追兵,后临汪洋,天绝他二十二军。

“军长!”小归尖着嗓子喊,“你看!你看!”

所有人都转头看,海上黑压压的一片,风樯阵马,排浪而来。

“船!船!”战士们雀跃。

庭于希接过望远镜,大小百十条船,重型军舰在前,轻型在后,还跟了不少民船。船头都悬着青天白日旗。

第一艘船靠岸,一个女人下来。

“华菁菁?”庭于希皱起眉。

“难得你还记得被你一耍再耍的人。”她似笑非笑。

“你的船?”

“你知道就好,这些船,多大的人情,多大的开销,你庭军长心里有数!”她脸一沉,“现在不说这些,快上船。”

迫在眉睫,庭于希暂顾眼前,一声令:“上船!”

他怕乱了阵势,在后押尾。华菁菁气得咬牙:“我是救你的,你先上去!”

他不动:“后队转头,不要乱!”

战士们紧迫的登舰。

庭于希仍皱眉:“吃水这么重,到不了马公岛。”

“中间这么多小岛,哪里都可以补给,离开金门,四海帮吃得开!”华菁菁发急,“你快上船!”

庭于希登上船,最后看一眼硝烟中的金门,最后看一眼大陆。

几经转折,终到马公岛,下船的时候,华菁菁在身后叫住他,冷冷的:“庭于希,你记住了,你欠我的,是整个一个军的命。”

他心中一凛,没回头,沉下声:“好,我记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1 章

一踏马公岛,庭于希立刻赶到通讯总队,打听从金门驶出的‘济宁’号,结果毫无头绪。那艘船明明先他发出,照理早该抵达。船上都是随军的家属,不单他着急,全军将士都乱了阵脚。

震天的炮声从隔海传来,占领金门的解放军攻其衰疲。庭于希一咬牙,拔出枪,翻身上马。

战争没日没夜的继续,近海滔天的巨浪翻着滚滚浓烟,电报台不停哒哒响,不时有熏得灰头土脸的讯号兵往来阵地之间,‘济宁’号的寻找没有间断,答复只有一个:没有。

庭于希就将指挥部扎在炮兵营地上,谁劝也没用。济宁号失了联络,战士们就像无本之木,没了根,心里空落落,打起仗来不要命。

就在连着两日夜没合眼后,小归分开众人挤到庭于希马前。

“军长!”他声音打着颤儿,“我……我有消息,你心里……有个数。”

庭于希不说话,腿一夹,胯下大黑马‘踏踏踏’的兜几步。

“是……济宁号的消息。”

他没转头,静了一会儿:“说!”

“还不到澎湖岛,中了鱼雷,整条船……都沉了。”

他骑在马上不动,僵硬的挺着。

“打捞的船在封锁线这边找了几天,没有……没有活口。”

庭于希愣了一下,一夹马,黑马兜开了。小归和几个警卫都扑过去,扳着鞍:“军长,军长!你要往开里想!”

“滚!”他一抬脚,几个人散开。

庭于希策马阵前:“给我打,狠狠打!”

济宁号沉了,这是爆在整个军中的重磅炸弹。战士们红了眼,狂吼着将弹药推进高射炮。海面掀起一浪浪火花。

以全军火力集于马公岛,对方有些难乎为支。炮火暂停,硝烟未散。小归淌着眼泪冲到庭于希驾前:“军长,生死由命,你糟蹋自己也没用,两天了,歇歇吧。”

庭于希兜转马,朝另一个方向。

“军长,你去哪?”

他不回答。

小归扑上去握住马缰:“打捞的人敢不尽心么,没有,一个活的也没有!”

“我自己去,别人我信不过。”

“你要能到封锁线,国军就能反攻大陆了!”

他转头看着小归。话堵着,胸膛说不出的闷。勉强动一动嘴角儿,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庭于希栽下马背。

他醒了,已躺在床上,周围都是人。他眼珠儿转也不转,直直张着。

“好了好了,醒了醒了。”围着的人都出了口气。

“于希!”军参谋长卢天鹏冲到床边,“铁打的汉子,流水的妻,盖世的英雄,别迈不过女人这道坎儿……”

“你滚开!”小归发起疯来推开他。

卢天鹏一愣,也没顾忌一个小小副官以下犯上。

“军长——”小归跪在床前,“你哭吧,心里难受哭出来,男子汉真性情,谁敢笑你,我归陵高跟他拼命!”

“给我根烟。”他突然说。

底下人不明白,没违扭,点了烟递过去。

他看了看,没转头。

小归揣度着他意思,找了一支老牌子的‘哈德门’:“军长——”

他叼在嘴里,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中,苏浴梅满面娇羞:“你想抽烟的时候,就想想我。”

她投进他怀里,丢掉他的烟,换以舌底最清甜的温柔。如今,庭于希狠狠吸着烟,一根接一根。

小归说:“散了吧散了吧,各位长官都请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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