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会屈服，因为他放不下天下人。
这样一个痛恨战事的人，又怎么会是敌方细作。
段仲不愿相信，也不会相信。
可是方渐却失踪了一夜。
自己便在营前等了他一夜。
天未亮，残月还压着星河。
方渐带着一身的露水回来。
面对拷问，他居然半点不再掩饰。
“我是楼诛邪的副将，我打入大盛军队，是为刺探情报。”
“若你想要我的命，我便把命给你，但此一战，无论输赢，请放过城中百姓。”
那时候自己心中最痛的居然不是他的欺骗，不是他的细作身份，而是还抱着期望：“你既连命都不要，为何不从我？”
“我心已有所属，再无法相许。”
此后，他就紧闭了牙关，无论如何严刑逼供，都不再透露分毫。
千年前的一战，他已经记不清了。
反正再多的人命，不过是他霸业上微不足道的一笔。
他眼看着自己兵败如山倒，却毫无波动。
楼诛邪本是占尽优势，却亲自杀到面前，他要救方渐。
那一刻，自己猛然知道了，方渐说的心有所属，所属是何人。
他一剑刺向楼诛邪身上，却叫飞扑过来的方渐挡住。
正中胸口。
大盛的军队已经输了，方渐却并不知情，他带着一身血，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此一战，无论输赢，请放过城中百姓。”
再后来，楼诛邪又砍伤了自己，带着方渐走了。
他再也没有见到方渐。
只知道楼诛邪突然归隐，而后曹隽拿了他的虎符，带着他的军队与石敬瑭开战。
那一战之后，曹隽出现在自己面前，他说：“楼诛邪死了，不过，他与天地约定，带了记忆去来世，寻找方渐。”
“你这一生杀业太重，便是帝王，天地也不允许你谈判，不允许你带着这一世的记忆与气运轮回。”
“你可愿与我谈判？”
“你可愿与我交换？”
方随把会议室的门一开，大大咧咧地坐下来：“你想说什么就赶紧说吧，我还赶着吃下午茶呢？”
段既往的眼睛一片炙热，似乎带了血。
你可知，我以什么相换，才换来这一世，再与你重逢？
第062章 千年恩怨
段既往在方随面前坐下, 长腿交叠，眼里一片赤红：“我喜欢你。”
方随一头黑线：“我已经拒绝过一次了，我真的懒得再说了。”
段既往：“如果我不许你拒绝呢？”
方随“哈哈”一笑：“那么首先，你要成为国家主席。”
段既往：“……”
方随继续道：“不过也没用。”
他嘻嘻一笑：“你还得给我安个罪名，把我抓起来，然后我宁死不屈，你再严刑拷打, 最后我壮烈牺牲，名留青史……”
他自顾自编着剧情，丝毫不理段既往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这样胡说八道很有意思吗？”段既往说道。
方随一脸好笑地看着他：“你都可以胡说八道, 为什么我不可以？”
“你觉得我是在胡说八道吗？”
方随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段总，我跟你就见过两三次，你真的不需要表现出这么深情的样子……”
“我已经等了你一千年了。”段既往道，他的眼里是不容怀疑的坚定, “这还不够吗？”
方随脸一黑：“我建议你去看精神医生，真的。”
段既往突然一笑：“听起来像是疯了, 是吗？”
“方渐，一千年前，我一剑刺在你的胸口上，你忘了, 我没有。”
方随心猛地一颤，他的胸口上还留着一道红色胎记，算命的说，那是前世的伤口, 前世尘缘未了，恩怨不消，才带到今生。
他是从来不信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难道姓楼的没有告诉你吗？”段既往往前靠了一点，逼问道，“他没有告诉你，他是怎么与天地交易，换取不在奈何桥上喝孟婆汤，好带着记忆轮回的吗？”
方随嘴角抽抽：“他又不像你一样有精神问题。”
段既往一脸的不可置信：“既然你不知道他是楼诛邪，你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
方随：“……你醒醒。”
段既往根本想不到事情会是这样子，整个人如坠冰窟：“你不知道他是楼诛邪，你不知道你的前世，你为何要和他在一起？”
方随：“虽然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是我可以回答你，我和他在一起当然是因为喜欢他啊。”
段既往眼里的恨意更浓：“你既然已经忘了他，为什么还要爱上吗？”
方随：“……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系医院。”
段既往颓然地往后一靠：“你以为我疯了，但我可以告诉你真相。”
方随：“你是想和我分享你编的故事吗？”
段既往看着他一脸的调侃，猛然意识到，无论他说什么，对方都不会相信。
他也已经不是前世的方渐。
方渐没有这么吊儿郎当的表情，没有这么不着二六的神态。
他有着方渐的面孔，却已经完全长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的心中，不再是天下，不再是黎民。
他只是这滚滚红尘里，再平凡不过的小人物。
可是，还是不甘心。
寻寻觅觅了一千年，怎么甘心？
千年前，曹隽问他：“你可愿与我交换？”
“你要什么？”
“传国玉玺。”
“以传国玉玺相换，当如何？”
“国运终了，江山覆灭，大盛从此烟消云散，不再存于史籍。”
“好。”
城池也好，江山也罢，你不要的，皆是废物。
我以天下为代价，换了这一世的相逢。
即使你已经不是前世的你。
我也不甘心。
段既往问他：“如果先找到你的人是我，而不是楼涉川，你会爱我吗？会和我在一起吗？”
“不会。”方随斩钉截铁，“段总，说实话吧，不管什么时候遇到你，我都只想尽快跑掉。”
“大概我们真的没有缘分吧，不好意思了。”他脸上的笑容敛去，带了一丝残忍。
段既往恍惚记起他与方随的数次见面，每一次，方随都是戒备的姿态，他对自己，是发自内心的防备与讨厌。
是前世留下的本能吗？
那他也是本能地再爱上楼诛邪吗？
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好。”他缓缓起身，“那我们继续互相折磨吧，我不会放过你，也不会放过楼诛邪。”
会议室的门被打开，楼涉川走了进来，他眼底带着寒冰：“段总，会议开始了，你还在这和我男朋友单独私会，似乎不太礼貌吧？”
段既往与他对立而视，眼里也是一片锋芒：“我现在是渐安的大股东，我就是迟到又怎么了？”
方随在一边捕捉到重要信息：“什么？大股东？”
楼涉川看了他一眼，用眼神安抚他：“没什么，不要担心。”
段既往笑容里带了嗜血的味道：“是吗？”
楼涉川走过去，在方随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等我，今晚行程不变。”
段既往猛地一甩门出去了。
楼涉川恍若未闻，仍旧看着方随，温润笑着：“不要担心。”
方随哪能不担心：“他怎么会成了渐安的大股东？”
楼涉川道：“因为我把我的股票都卖了。”
方随：“为什么？”
“套现。”楼涉川笑道，“钱赚够了，把公司卖了，成立一个基金会，足够和你无忧无虑地过下半辈子了。”
方随：“……叔！你胸有大志点好吗！”
楼涉川笑着轻咬了一下他的嘴唇：“你放心吧。”
方随哪能放心得下，但是他再担心，也不过是一个小实习生，纵然急得团团转，也做不了任何事情。
倒是雪之歌那边的甜品已经送来了，芬芬喊他赶紧去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