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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娇(27)

“我不去,我哪都不想去。”将帖子还给母亲,谢澜音脚步轻快地走了,有那功夫去见一个外人,不如多陪陪舅母。

蒋氏只当女儿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又心疼又欣慰,姑娘家,还是少出门为好。

喊来陆迟,让他去送帖子。

萧元收到帖子,看看笼子里的黄莺鸟,命葛进去准备明日招待客人用的东西。

主子喜欢的姑娘要来了,葛进着实费了一番心思,厅堂里的摆设瓷器务必做到样样都是难得的好货色,却又很彰显底蕴,不能让谢家母女误会主子是个土财主。

萧元坐在书房,透过窗子看葛进使唤小厮进进出出的,暗暗好笑,等葛进忙活完了,他过去看了一番,让葛进搬走一些纯粹用来炫耀的器物字画,想到明日还可以再见她一面,看她娇美的笑听她轻声细语,心情也不错。

然而次日门房报客人来了,萧元一袭锦袍迎出去,却只见眉眼与她有几分相像的蒋氏,旁边跟着蒋钦蒋怀舟父子,身后是端着礼匣的丫鬟小厮,暗暗找了一圈也没看到她娇小的身影。

心里不受控制地失望,面上丝毫不显。

萧元笑着上前行礼,举止落落大方,言辞温润谦和。

蒋氏惊艳于他的容貌气度,再想到这是女儿的救命恩人,越看越喜欢,好一番感激。

客套过了,萧元请三人去厅堂喝茶,说着说着随意般问道:“五姑娘脚伤可好了?”

莫非还未养好,所以没来?

蒋氏笑道:“好了好了,劳袁公子关心,本想带她过来亲口向您道谢的,可惜那孩子受了惊吓,现在哪里都不愿意去了,只托我向您转达谢意。”

萧元微微颔首,忆起当日她坐在草地上失声痛哭的可怜样子,有些走神。

本以为能见面,结果没见到,心里免不了生出异样,只有真的见了,才能平复。

接下来的几日,萧元领着葛进卢俊又去城里逛了几圈,走路时忍不住在街上在人群里寻找她的身影,然而一次都没有见到。

转眼就到了四月十五,明日谢家母女就要动身归杭。

晨光漫进内室,萧元躺在床上,看着床顶挂着的黄莺鸟,终于还是作了决定。

蒋家。

离别在即,谢澜音一日比一日舍不得舅舅家,上午跟在蒋怀舟身边看他调香,下午与舅母表嫂娘几个一起打牌聊天,每天都觉得时间不够用。昨天跟蒋怀舟约好今天钓鱼,谢澜音将姐姐表嫂也叫上了,四人浩浩荡荡地去了湖边。

柳荫清凉,湖风怡人,说是钓鱼,四人嘴就没闲过,欢声笑语。

蒋怀舟的小厮长安突然赶了过来,“少爷,袁公子来了,说是知道姑奶奶一家明日要回杭州,他提前来送别。”

蒋怀舟立即站了起来,同女眷们道:“我先去接人,你们继续聊吧。”

他大步走了,谢澜桥扭头问依然盯着湖边的妹妹,“澜音要不要过去看看?”那是救命恩人,今日一别日后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人家主动来送了,她们出于礼节,应该露面的。

“不去,男客来自有表哥招待,我一个姑娘做什么去?”谢澜音毫不犹豫地拒绝道。

他一来她就兴冲冲赶过去,惹他误会怎么办?

谢澜音不想让一个不喜欢她的男人误会她痴情于他。

拉起鱼钩瞧了瞧,见没有钓上鱼,谢澜音将鱼漂往远处甩了甩,桃花眼目不斜视,专注极了。

谢澜桥疑惑地看了妹妹两眼,总觉得僮山一行后,妹妹老实地像换了个人。

谢澜音打定主意不去见,萧元这一次自然又是失望而归。

夜里躺在床上,萧元久久难眠。

他隐隐有种感觉,她好像在故意躲着他,可是细想起来,她又没有躲他的理由。

明早她就要走了。

萧元胸口发闷。

他第一次舍不得一个姑娘,或者说,除了皇位,他第一次对外物生出了渴望。

他不想她走。

可她不是黄莺,他也还没有随心所欲的资格。

或许,她的声音还会变化?她才十三,她还小,长着长着变了声,就不是他喜欢的那种了?

这样想想,似乎没那么不舍了。

翻个身,萧元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早上,他罕见地没有起来晨练,葛进凑在门外听了听,听不到动静,回想这半个月主子都有些心神不宁,常常对着鸟笼走神,再想到今日谢家五姑娘就要走了,葛进轻轻叹了口气,默默候在外头,没有敲门打扰。

旭日东升,城门之外。

谢澜音挑开马车窗帘,回望西安古城巍峨的城墙,无声笑了。

没什么好留恋的,世上好男人那么多,错过这一个,还有更好的。

最后看一眼城门,谢澜音放下窗帘,乖乖坐了回去。

☆、第25章

谢澜音娘仨去西安时坐的马车,颠簸了一个多月才到,返程时拐到江上乘船,一路顺流直下,竟赶在端午前一日进了杭州地段。

谢澜音从船篷里走了出来,闻着家乡湿润清新的空气,视野所及青山绿水,顿觉浑身舒畅。

“还是回家好,在舅舅家住了那么久,我都晒黑了。”

伸懒腰时瞥见自己的手,谢澜音举着瞧了瞧,小声同跟出来的姐姐感慨道。

杭州水汽较重,日头没那么明晃晃的。

“黑什么,现在瞧着与以前根本没差别。”谢澜桥反身背靠在栏杆上,看着妹妹笑,“知足吧,旁人家的女儿除了远嫁,可能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出去瞧瞧,咱们这一路可是逛过好几处名山大川,将来老了回想,亦不虚此生。”

她一身男装,桃花眼熠熠生辉,里面是对四处游历的向往,谢澜音突然有些可惜,左手手肘搭在栏杆上,拄着下巴惋惜道:“姐姐若是个男子,定不输表哥们。”是男的多好啊,既能偿了姐姐的心愿,又能免了母亲被人指点看低。

谢澜桥垂眸看妹妹,笑得胸有成竹,“不是男子,姐姐也不会输给他们,你看咱们大姐,爹爹身边的侍卫有几个能打得过她的?”

这倒也是。想到长姐练剑时游龙走凤般的风姿,谢澜音踮脚翘首朝远处的码头望去,兴奋极了,“爹爹大姐肯定来接咱们了,我看看这里望得见不。”

谢澜桥也跟着她看。

姐妹俩身后的船篷里,蒋氏心里有点紧张,悄悄往镜子里瞥了好几眼,怕自己妆容哪里出错。来回来去三个月没见丈夫了,久别重逢,她当然希望以最好的姿态去见他。

三十出头的女人,因为思念感情恩爱的丈夫,怕身边的丫鬟们误会故作端庄沉稳,眼角眉梢却藏不住娇羞欢喜,再加上平时精心保养,看着仿佛年轻了十岁。而隔壁的船篷里,才二十二的谢瑶因为小产又急着回家,路上吃了些苦头,面色泛黄,竟比嫂子还显老。

听着外面两个侄女兴奋欢快的谈话,谢瑶靠在榻上,黛眉微蹙,却是近乡情怯。

方泽道貌岸然冷漠无情,她不后悔与他和离,可和离对一个女人的名声影响太大,娘家人会不会看不起她?父母疼她,肯定不会,但她有三个嫂子还有一群侄子侄女。大哥是同父异母的,脾性谢瑶了解,不是在意后院琐事的人,顶多大嫂背地里笑话她。二哥是她真正的长兄,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谢瑶在二哥面前不必抬不起头,但二嫂……

想到她出嫁前与二嫂闹过几次不快,这次那小肚鸡肠的女人准会逮住机会报复回来,谢瑶心烦意乱地攥了攥帕子。

都怪二哥没本事,文不成武不就,花钱给他买官他还看不上,整日只知道游手好闲,偶尔自怜两句怀才不遇。若他像三哥一样年纪轻轻就当了户部郎中,领着妻子去京城住,她就可以少面对些冷嘲热讽了。

“娘,我想出去看看。”七岁的方菱在船里闷了这些日子,终于要上岸了,不免兴奋,走到榻前,怯怯地请示道。

谢瑶看向女儿。

女儿模样随她,生了一双美丽的杏眼,只有眉毛与负心汉有些相似。这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是她最亲的人了,是毫不犹豫选择要跟她走的乖女儿。看着女儿胆怯的眼神,谢瑶心中的戾气突然都没了。

为了女儿,她也要挺直腰杆,否则她输了底气,女儿在表姐们身前更将惴惴不安。

她这辈子就这样了,但女儿好好养着,将来还有翻身的可能,再替她争一口气。

“阿菱等等,娘领你出去,”放下拿在手里做样子的话本,谢瑶挪到榻前,一边穿鞋一边笑着对女儿道:“三舅舅在京城,过年才能回来,二舅舅在家,今天他肯定来接咱们了,兴许你大表哥也跟着来了。”

母亲要陪她,方菱高兴极了,听母亲只提了两个舅舅,仰着小脑袋好奇地问,“大舅舅呢?”

三个舅母,她只见过和蔼可亲的大舅母,自然对大舅舅更好奇些。

谢瑶嘴角一抿,看看雕花的窗子,她蹲到地上,扶着女儿肩膀低声嘱咐道:“阿菱记住,只有二舅舅三舅舅是你亲舅舅,大舅舅不是外祖母生的,娘跟外祖母都不喜欢他们,他们也不是真心喜欢阿菱。到了外祖母家,阿菱跟二舅舅家的表哥表姐玩,不许去大舅舅的院子,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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