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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娇(16)

方泽脸色好看了些,伸手请他们父子俩落座,叹气道:“她的脾气我最清楚,若非她不可理喻,我们也不会走到这一步,更不会让她给你们添乱,济舟婚期在即,家里一切可准备妥当了?”

“都差不多了,”蒋钦笑答,期待地望着他,“不知大人有没有空去喝杯喜酒?”

方泽苦笑,放下茶碗道:“罢了,我去了恐怕会惹人非议,这次就免了吧,来年蒋家添丁,我再去凑凑热闹。”

话外之意,他愿意继续与蒋家走动。

蒋钦放了心,送上精心准备的礼物,又商量好何时来搬谢瑶的嫁妆,便告辞了。

方泽亲自送他们,目送蒋家马车走远,男人脸上多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老爷,表姑娘醒了。”小厮快跑着过来回禀。

方泽笑容收敛,大步去了闻声苑。

杜莺儿昏迷时郎中已经替她处理了伤口,这样的伤不好包扎,所以杜莺儿醒来跟丫鬟要镜子,便将脸上那两道狰狞伤痕看得清清楚楚。她自负美貌,现在最重要的美貌没了,杜莺儿愤怒地将镜子砸了下去。

刺耳的破碎声,震得方泽脚步一顿,确定里面没有更多动静,他才挑起了帘子。

“表哥……”

杜莺儿一看到他就委屈地哭了,才要继续诉苦,意识到自己容貌不复,急得朝里面转了过去,双手挡在两侧,不肯给他看,脑袋低着,泪珠下雨般往下掉,哭出了声音。

方泽承认自己对表妹也没有痴情到非她不娶,但他确实很喜欢这个美貌又狡猾馋人的表妹,如果不是出了这场意外,他也会真的娶她。这会儿表妹可怜兮兮地躲在床里哭,方泽心里不好受,用眼神示意丫鬟们退下去,他坐到床上,没有强迫她放下手,只将人挪到了自己怀里,“表妹,我知道你受委屈了……”

“表哥,她人呢?我要还回去!”杜莺儿看着床褥,恨声道,咬牙切齿。她不要谢瑶死,她要谢瑶也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儿!

方泽目光微变,沉默片刻才给她讲不能动谢瑶的道理,“这事归根结底还是咱们理亏,事情闹大了,传到我的仇家耳里,再参我一本治家不严,那我不但没法往上升,怕是连这个知府也做不下去……”

“你的意思是,我的脸就白毁了?”杜莺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忘了遮掩容貌,猛地转了过来,死死盯着面前的男人,“表哥不愿帮我报仇?”

她目光凌厉,配着脸上的伤阴森可怖,方泽背脊莫名发凉,知道她恨极了,他扶住杜莺儿肩膀,低声解释道:“不是不报仇,只是不能马上报,表妹,现在是我往上升的紧要时候,一言一行都必须谨慎。表妹,你想想,她这辈子都不能生养了,只要我派人将此事传出去,她便再也嫁不了人,一辈子当个老姑娘,难道这样还不算报复吗?”

他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一句话,他不会再报复谢瑶。

望着男人白皙俊朗的脸庞,杜莺儿泪如雨下,“她要当一辈子老姑娘,那我呢?表哥,我的脸毁了,你还会娶我吗?”刘嬷嬷刺的那么狠,伤口那么深,她都无法安慰自己脸伤还有恢复的可能。

方泽面现不忍,握住她手道:“表妹,我为了你都与她和离了,你知道我的心,可,我身为官员,日后少不了应酬,我的妻子也要与其他官夫人打交道,你的脸……”

“你不能娶我了,是不是?”杜莺儿苦笑着问,因为脸丑,更显得那双含泪的眼睛楚楚动人。

方泽也说不清为什么,面对这样可怜的表妹,他底下竟然有了点动静。

表妹才十五,脸毁了,身子还新鲜,只要在脸上蒙上面纱……

“表妹,不是表哥嫌弃你,只是你,不再适合抛头露面,你委屈一下,给我当妾室?”方泽抱住哭得越发可怜的人,轻轻亲她头顶,“虽是妾室,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妻子,将来继室进门,她只管出去与人打交道,我心里还是更喜欢你,也会更看重你为我生的子嗣,好不好?”

杜莺儿额头抵着男人肩膀,止不住眼泪,心里却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谢瑶毁了她,他为了他的前程不肯替她报仇!

哄她做妾室,还不是认定她娘家无人无处可去,料定她别无选择?

可她确实没有选择,跟着方泽,她还有机会靠儿子报仇,走了,她一个毁容的弱女子,能去哪儿?

“表哥,表哥我怕,我怕你有了新人冷落我……”抱住唯一的倚仗,杜莺儿哭得肝肠寸断。

方泽真的心疼了,连声保证道:“不会,莺儿别哭了,我先寻良药替你祛疤,或许能恢复如初,那时候我再娶你为妻!”

“若我一直好不了呢?你愿意等我多久?”杜莺儿抬起头,泪眼朦胧。

方泽亲亲她眼睛,“别说丧气话,先治着,我多派些人出去,一定能治好你。”

杜莺儿垂眸,遍体发寒。

她再信他的话,才是傻子。

两日后。

秦.王府后街的宅子里,葛进听完王府暗哨的回禀,点点头,去上房寻主子。

萧元一身家常袍子,正站在书桌前画黄莺,宣纸上一枝桃花开得茂盛,黄莺鸟还未成形。

葛进不敢打扰主子雅兴,站在旁边默默等着,待主子放下墨笔,他才笑着夸道:“公子这桃花画的真好,比外面开的还好看,就是一只鸟太孤单了,不如再画一只?成双成对多喜庆。”

“用不用我也给你配成对?”萧元瞥他一眼,朝洗漱架子走了过去。

葛进嘿嘿笑,弯着腰跟上去,一边帮主子挽袖口一边低声回禀,“公子,谢瑶搬去了蒋家,彻底与方泽和离了,杜莺儿毁了容貌,方泽派人四处寻访名医,看来他对这个表妹确实很上心。”

方泽是西安知府,主子没过来时就派人盯着他了。

“你可有把握治好她?”萧元撩水洗手,神情淡漠。

葛进自信一笑,“这种伤,两年内我保证能帮她恢复如初。”

至于两年后,留疤太久,怕是不行了。

萧元颔首,“吩咐下去,两年内不许方泽成功议亲,杜氏那里你动些手脚,别叫她有孕。”

“明白,公子放心。”谈及正事,葛进郑重地道。

方泽一日不议亲,杜莺儿就不可能主动要求为妾,时机成熟主子再抛出诱饵,杜莺儿就顺理成章成了主子在方泽身边的棋子,方泽听话便留着他,方泽不识趣,一个杜莺儿足以让西安换知府。

“对了,明日蒋家办喜事,公子去吗?”葛进好奇地问,当日在明月楼,蒋怀舟邀了主子的。

萧元接过巾子,垂眸道:“送份贺礼过去。”

闹哄哄的,他就不去了,交情也没到那个份上。

葛进已经猜到这个回答了,毕竟去喝喜酒也肯定见不到谢家五姑娘,主子也不是为了拉拢谁便委屈自己做不喜欢之事的人。提到贺礼,葛进想起一事,声音又恢复了轻佻,“公子,谢五姑娘那么想买玉莲霜,要不咱们送几瓶过去?”

“也好,让蒋家人知道我在盯着他们。”萧元平静地道,言罢去了书房。

葛进停在原地,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明知道主子喜欢闷着骚,他还哪壶不开提哪壶,早晚得坏在这张快嘴上。

那边萧元单独进了书房,坐好后却没有看各地暗哨送来的消息,而是罕见地发了呆。

谢家五姑娘,谢澜音……

他倒真的有点想她的声音了,那种感觉,就好像明知道城里有只叫的最好听的黄莺鸟,他却不能过去逗,因为那是旁人家的,他真去了,那只“黄莺”肯定不高兴叫给他听,养她的人更会将他赶出门。

最关键的是,他也做不来公然抢鸟的事。

~

天刚刚亮,蒋家就忙碌了起来。

今日新人进门,谢澜音早早起来了,穿上特意为了迎亲准备的海棠红妆花褙子,头上也簪了一枝海棠花,喜笑颜开地去给长辈们请安。

小姑娘娇俏可人,李氏喜欢的不得了,将外甥女拉到跟前再次嘱咐道:“你大表哥大表嫂喝完交杯酒后,你记得递上糖水给他们,千万别忘了!”

新郎新娘喝糖水,寓意甜甜蜜蜜,按照习俗,这糖水都是小姑子亲手送过去的,李氏没有女儿也没有堂房侄女,就将这差事安排给了小外甥女。

大喜的日子,舅母比表哥还紧张,什么事都要交代好几遍,谢澜音笑道:“舅母放心,前院鞭炮一响我就备好糖水,不会忘的。”

李氏摸摸外甥女脑袋,刚要夸两句,忽见刘嬷嬷领着方菱走了过来,笑容不由僵硬了几分。

进门时,刘嬷嬷轻轻推了推方菱。

方菱穿了一身水红的衣裳,父母容貌都不俗,小女娃长得也粉雕玉琢的,这样一打扮很是喜庆。谨记母亲的叮嘱,方菱乖巧地朝李氏道:“舅母,我娘出不了门,叫我过来迎大表嫂,这是我娘让我给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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