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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名媛望族(57)

“不好!郡主晕死过去了!”

接生婆子的惊呼声骤然传出,杨松之的手却刚巧触上锦瑟手中茶盏,一个失手竟是打翻了那茶水,茶碗落地四分五裂,茶水也倾洒在了锦瑟前襟上。

而杨松之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只本能地跨步往产房冲,锦瑟也是心一揪,凝眉瞧向内室方向。

屋外,萧韫负手站在廊下,却将锦瑟和杨松之的对话听了个清楚,脑海中浮现冷峻寡言的杨松之被女孩打趣的面红耳赤,又复愕然失笑的模样,不觉微微摇头轻勾唇角。

只他唇边笑容尚且不及蔓延,便也听到了接生婆子的那声惊呼,不觉也面色微沉。而也就是在此时,院外飞快地冲进来一男子,这男子身上穿着武士服,一身风尘之色,满面焦虑之情,正是李家二少爷,李冠易的胞弟李冠言。

他刚冲进院子,廊下一穿暗褐色比甲的嬷嬷便哭喊着扑了上去,叫喊道:“二爷,大少奶奶只怕不好了!这可如何是好!”

这嬷嬷却是李冠易的乳娘冯嬷嬷,李冠易英年早逝,冯嬷嬷自悲痛难言,只一心惦记着平乐郡主府中骨血。如今平乐郡主惊了胎,她已是七窍丢了六窍,这会子听到接生婆的喊声,当即便六神无主了,恰见李冠言进来,自是觉着寻到了主心骨。

也是那黄嬷嬷和赵嬷嬷分别是江宁侯夫人和镇国公夫人派遣来的,自比冯嬷嬷要得脸些,冯嬷嬷如今凑不到跟前儿去,不知里头情形如何,才愈发担心害怕。

而李冠言听了冯嬷嬷的话当即脚下就是一个踉跄,面色惨白了起来,接着他竟是箭步流星地冲上台阶,掀开门帘便欲往里闯。萧韫一惊,忙拉住了他,那边几个婆子也反应了过来簇上来去劝他。

“嫂嫂!滚开!放开我,让我进去!”李冠言怒喝着,英俊的面容上竟满是戾气。

外头混乱着,里面赵嬷嬷也忙拦住了杨松之。济慈大师两针下去,平乐郡主才又悠悠转醒,黄嬷嬷忙往她嘴里塞了参片,瞧着平乐郡主虚汗淋漓的模样,不觉心颤着道:“少奶奶要坚持啊,羊水只怕都流尽了,这若再生不出来……少奶奶再用点力,您这会子可不能松劲儿啊!”

平乐郡主平素身体便不是很好,这大半年来又是新寡,心情郁结,食欲不振,夜里又不能安眠,整个人便迅速消瘦。如今又是早产,胎位也有些不正,折腾这许久早便没了气力。听到黄嬷嬷的话,她勉强提起一股劲儿,又随着那阵痛用力两次,便再次倒在床上昏昏沉沉起来。

黄嬷嬷见状急地抓了她的手,不停和她说着话。她的声音却不小,又带着颤音,外头人不明里面状况便更是焦虑起来,杨松之面色沉郁地在屋中来回走动,赵嬷嬷已是一个没忍住垂起了泪。而外面的李冠言也似急了,竟是非要冲进来不可,婆子们正死命地拦着他。

“书寒便在里头,爷为何不能进去!都给爷滚开!”

“世子是郡主的嫡亲弟弟,进去便进去了。二爷您不能啊,这世上哪有小叔子进嫂嫂产房的道理!您快莫闹了,您若进去,郡主即便母子均安,这将来口水也能将她给淹死啊!”

“里头是爷的嫡亲嫂子,那腹中是大哥的遗腹子,如今母亲不在,爷进去有何不可?!爷和嫂嫂行的端站得直,将来谁敢多说一个字,爷拨了他的舌头!让开!”

……

外头争执着,锦瑟听着院中和产房中的动静目光却微微一闪,她忙上前两步拉了正垂泪的小丫鬟,问道:“你是李家的丫鬟吧?你们这位二少爷声音可是肖极了故去的大少爷?”

那丫鬟本已慌了神,满眼是泪,闻言愣了愣,似反应不过来般,半响才本能回道:“二少爷和大少爷不仅声音肖似,长相更是肖了六七分,若单瞧背影有时连我们夫人都分不清两人呢。”

锦瑟闻言唇角一挑,再不多问,快步便往屋外去,她一把挑起帘子,便冲那被四五个婆子丫鬟拉扯着的青年男子呵道:“李二少爷,你若当真希望嫂嫂和小侄子母子平安,便莫再为难这些下人,且随我来!”

锦瑟言罢,却也不瞧那李冠言的反应,兀自提裙出了屋,直直往产房冲着院落的那扇轩窗走去。那轩窗如今已被自外用木条封住,又蒙上了一层黑布,锦瑟在窗前停下,回头瞧向已然不再挣扎只狐疑瞧着自己的李冠言。

李冠言先是不明怎么从产房中出来一位小姑娘,后又诧异于这姑娘的反应,此刻见锦瑟神情笃定,气态从容,却是不自觉便信了她那话。当即便推开婆子,几个大步便到了锦瑟身边。

却闻锦瑟清声道:“二少爷在这窗外大声喊话,里头郡主是定然能听清楚的,二少爷不妨用故去大少爷的语气给郡主说上几句话,这也是权宜之计,又不算违了礼法,便是此事外传,世人也只会赞叹郡主夫妻情深,二少爷您宽厚待嫂,高风亮节。”

李冠言闻言一愣,神情变幻,一时却是未答,倒是站在一旁的冯嬷嬷快一步会意了过来,忙道:“对!对!二少爷快用大少爷的语气和大少奶奶说几句话,大少奶奶听见了一准能鼓起劲儿来,必是能顺利诞下小少爷的!”

李冠言这才点头,他望着那轩窗的方向张了张嘴,却又吐不出话来,禁不住又上前一步,握紧了拳头,这才吐出一声唤来,“阿词……”

言罢,语气似顿了下,才又猛然提起声音来,大声喊道:“阿词,我是长庚,我回来了!”

这院子中有不少都是李家的家生子,皆知长庚是李家大少爷的乳名,而郡主私下里也是这般唤其夫君的,如今听到李冠言的话,念着李家大少爷在世时和郡主恩爱两相宜的情形,不觉心酸难当,竟有不少人都垂起了泪。

自锦瑟出来一句话控制了场面,院中便没有了声响,安静的紧,如今李冠言的话音刚落,产房中竟是当即便传来了一声压抑的嘶喊声,分明便是平乐郡主的声音。这半响里头平乐郡主都似彻底晕厥了般,没有任何声息传出,如今听到她再次恢复嘶吟,众人皆是一喜。

李冠言也明显觉出了希望,面色一亮,当即便再次冲里头大喊了起来,“阿词,你莫怕,我在这里守着你呢!你还记不记得,刚得知你有了身孕那天,我们便商量过,若生了男孩乳名便取个青字,若然是女孩便取秋字,只因你我初次遇见便是在青莲山的秋云峰。阿词,如今孩子就要来到这世上了,你不想和我一道瞧瞧他长得像谁吗?阿词,你要坚持住啊!”

李家兄弟感情深厚,李冠言虽在大哥大婚后一月便离了家自往军营历练,但和其兄每月都要通信,下人们听到李冠言的话,便知李大少爷当时必定在信中于弟弟分享过将做人父的欢心和喜悦,如今不过短短数月已是天人永隔,怎不能叫人凄切悲伤。

锦瑟将才在屋中情急之下发现当外头响起李冠言说话声时,平乐郡主便会刚巧也发出声响来,她这才心念一闪,问起小丫鬟李家两位爷声音是否极似的事情来。如今锦瑟瞧自己这法子凑效,却有些痛心,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听着里头传来的平乐郡主用力的嘶喊声,锦瑟也微微恍惚起来。

都说世间男儿多薄情,平乐郡主和李家大郎却也算是一对难得的神仙眷侣了,听闻平乐郡主嫁后三年都未能有孕,那李家大郎却连个屋里人都未收,夫妻二人恩爱和美,如胶似漆,羡煞了世间女子,如今情浓之时却遭逢大变,一人早逝,也无怪乎平乐郡主会伤心如斯,会在此刻恍惚听到夫君的声音便生出如此大的力量来。

可这世间情爱之事,情浓之时自不必说,待得白驹过隙,容颜老去,对男子来说到底是人不如新。能当真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又有几何?如谢少文,前世时连她的心都未曾碰到,却已失了耐性,不过三年,所谓的情深似海已扭曲成不可得的怨愤,男子的凉薄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