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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名媛望族(51)

而前世,完颜宗泽本已在回燕国的船上,中途却在安溪口下了船,带着一队人连夜奔驰去了肃州。当时肃州正闹民变,不知为何其暴露了身份,深恨北燕的乱民将其围住生生打死。

听闻完颜宗泽之所以会突然前往肃州,皆为一女子,而他会被围攻也是因护那女子和其孩子才受了拖累,若非如此,依他的能耐必是能逃脱的。还听闻他断气时怀中仍死死抱着那女子,后来燕国军队赶到,两人皆已身亡,失身僵硬,竟是无法将两人分开。尸首被运回燕京圣城,金后见之,当场便晕厥了过去。

当年凤京对此事传闻极多,众人皆以为那女子是完颜宗泽心爱之人,那孩子也必是其私生子,事实如何却不得而知。但不管事情真相是怎样的,锦瑟都觉着能用命去护一个女子的男人不会坏到哪里去,起码他必是个有担当的血性男儿。这大概也是今日她会开口请求他,还和他谈生意的缘由吧。

祖父和父亲皆是忠君爱国,铁骨铮铮的,此事若换在前世,锦瑟便是为着大锦的安定救了完颜宗泽,也万不会将铁矿一事告知。多活一事,她自私了,也凉薄了,没了悲天悯人的心思,只想着守护住弟弟,在这乱世闯出一条生存之路来。

锦瑟想着转开目光瞧向半掩的窗口,路边的江景自眼底掠过,因正值隆冬,万物凋零,四下皆灰茫茫一片,一如她苍茫的心。

祖父、父亲留下的家产对吴氏来说可谓放在嘴边的肥肉,对族中他人来说又何尝不是?她和文青便是那怀抱大金元宝行走熙熙攘攘街头的两个孩子,周围觊觎的目光便能将他们撕裂。

她是女子,没有继承家业的资格,文青一旦没了,她家便成了绝户,家产归族,能平白分到一份钱财,谁又会计较文青的死?而姚礼赫一房,因着教养他们姐弟多年,总是要分大头的。吴氏出身商户,本便视财如命,这也难怪她会处心积虑地谋害文青。前世文青死在逃难的路上,又何曾有一个族人关心过他的死因?关心过他的后事?他们只惦念着那些家产该如何分配。

前些日,在沈记吴氏没能得逞,必然会再度筹谋,不定又要想出什么法子来索弟弟的命,弟弟真若去了,吴氏只要抛出一部分家产,令族人受益,又有几人还会去细查弟弟的死因?

大锦保护各大世家和宗族,故而按大锦律法,族人间发生纠纷,争执,都要到各宗族祠堂中由族老们共同裁决,若越过宗族将纠纷闹至衙门,官老爷是不予受理的。宗族处罚自家子弟,便是将那不孝子孙生生打死在祠堂中,官府也是不予追究的。除非有那族人不服宗老们的处决非要闹至公堂,官府视情况即便受理了案子,为苦主翻了案,此族人也算是将宗族满门给得罪了,很可能会落得个驱除出族,背井离乡的下场。

弟弟年幼,又无功名护身,吴氏害死弟弟,很可能她连伸冤的地方都没有。如今他们姐弟的境况可谓虎狼环绕,防不胜防。族人中谁忠谁奸她妄活一世竟不甚清楚,如今虽得重生,但仍境况堪忧,吴氏想要捏死她们这对姐弟实在有太多的法子,她又怎能不担忧心惊,步步筹谋?

这也是她在府中推波助澜,撺掇四房和姚文敏和吴氏对上,却始终不愿正面迎击吴氏的缘由。如今吴氏一手掌控着她和弟弟犹且手段阴狠,若然叫吴氏发觉她已非那个事事信赖依靠她的姚锦瑟,吴氏是否会冒险直取她和弟弟性命也不好说啊,唯今有了从完颜宗泽处讨来的两名暗卫却能放下些心了。

人生在世,总是要有所寄托,有牵挂的人方能活的有趣味,不管如何,既苍天悲悯将弟弟还给了她,这次她定要护他周全。再想靠近文青谋他性命,不管是谁,她定叫他们有来无回!想着这些,锦瑟清澄的目光不觉便锐利了起来,似燃烧了火焰般在光影下熠熠生辉。

而当锦瑟目光扫去时,完颜宗泽便一个凛然惊醒了过来。感受到锦瑟安静的目光如水般落在身上,复又移开,他才微微睁开眼睛瞧向她。

目光所及,女孩沉静地端坐在床沿上,背脊挺的笔直,幽凉的目光透窗而过落在不知名的远方,整个人都沉浸在一股悲愤中。

完颜宗泽有些不明,本是个温婉纤弱的女孩,究竟是什么事情,究竟她想到了什么,竟会呈现出如此辽远激昂,杀气而哀烈的神态,更有那挥之不去的凄凉,凝在若柳似烟的眉梢,深深几许,叫人瞧着竟是抵不过一阵阵心悸。

两个多时辰后,船在小寒山山脚的渡口停靠,柳嬷嬷和白芷几人一道进来,收拾了行装,锦瑟向完颜宗泽辞行,福了福身道:“冬雪告辞,爷请自便。”

完颜宗泽见她垂着眸子,也不瞧他,一副低眉顺眼的小丫鬟模样,不觉气闷,却是微微倾身在她耳边低语道:“总有一日,我会叫你亲口将闺名告之于我。”

锦瑟闻言却再度福了福身,未曾多言,外头已响起了几个婆子的请安声,完颜宗泽低声哼了下这才闪进了床后窄道,用床幔遮住了身子,白芷开了门,几个婆子进来将箱笼等物搬出。

待下了船,众人乘上马车,柳嬷嬷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回望了眼停靠在岸边的船舫,拍着心口道:“好在没出什么乱子,姑娘,那位爷到底是何人?姑娘怎会认识这般狂悖之徒?”

锦瑟见柳嬷嬷一脸后怕,莞尔一笑,道:“不过有过一面之缘罢了,乳娘回头记得再嘱咐下冬雪几个,今日之事万不能叫人知晓。”

柳嬷嬷应了,见锦瑟似极疲累,便也不再多问。马车沿着山道缓行,又走了约莫小半时辰才到了灵音寺所在西莲峰的山脚下。柳嬷嬷给锦瑟重新梳了妆,这才给她披上大毛料的斗篷,戴上帷帽,扶着她下了车。

此刻已天色渐暗,苍山凝暮,一日已入黄昏,天边火烧般的带起晚霞炫彩,夕阳的余晖暖意连绵令吹抚而来的山风似也不再那般刺骨生寒。早已有小沙弥侯在了山脚下,锦瑟换乘了两人抬的肩舆,这才由几个护院和婆子前后护着登山而行。

灵音寺是江州一带最富盛名的寺庙,建寺已有四百余年,寺庙笼在一片松林之间,便是这隆冬岁月,也葱翠满目,飞鸟自霞色间成群掠过,投林归巢。山间修了平整的石阶,青石蜿蜒,古寺深藏,每隔一段路便有待客休息的石桌石凳。临近寺庙,檀香缭绕,曲径通幽,叫人尚未入寺,已感安宁祥和,已沐禅心。

锦瑟在寺门下了肩舆,由引客僧带着往寺庙大殿,叩拜,上香,锦瑟吩咐柳嬷嬷将早准备好的香火钱奉上,一番折腾外头已天色沉暗。锦瑟又前往供奉祖父,父母长明灯的殿中叩了牌位,又奉上了点长明灯的银钱,这才随着引路沙弥往寺庙专为敬香留宿女眷准备的客院去。

每年姚家在灵音寺所花香火和香油钱不下千两,而今年是姚老太太六十大寿,姚礼赫更是捐了万两香火钱为地藏菩萨重塑了金身。像姚家这样的大香客在灵音寺是有专门供其女眷歇脚和留宿的客院的。

锦瑟因每年都要往灵音寺来为亡故的祖父,祖母,父亲母亲上香祈福,故而对灵音寺并不陌生,带路的小沙弥也是锦瑟识得的,不过六七岁模样,长着一张圆脸,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再映着那光秃秃的大圆脑袋,模样极是讨喜。

小沙弥领着锦瑟和柳嬷嬷几人到了客院所在,众人却见姚家惯常所住的客院东面的院落外站了六个提着灯笼的守院婆子。这些婆子们穿着同色的墨绿比甲,褐色襦裙,系暗红汗巾,瞧着极为讲究。

她们瞧见锦瑟等人过来,齐齐冲这边福了福身,神态不卑不亢,却又极是有礼,一瞧便是颇有规矩的人家才能教养出的奴才。柳嬷嬷瞧着便是一愣,冲那小沙弥问道:“可是哪位贵人留宿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