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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火(62)

叶迦澜说:“当时我就不该带着夏夏回来。”

叶光晨骤然沉下脸:“行了,你给我收敛点,后来不是也道歉了?夏夏已经说不追究了,你也别再提这事。过去就过去了,只为了你堂哥一时鬼迷心窍,你还真打算把自己亲兄弟送到监狱?那时候你把他打个半死不说,这些年,他脸也丢尽了,也搬走了,算受惩罚了吧?最重要的一点,迦澜,你爷爷奶奶老了,身体不行了,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叶迦澜说:“我不会让她一个人在那个出租屋过年。”

叶光晨哂笑:“我知道你们都还很年轻,总觉得没什么事能难倒你们……但,迦澜,再有几年,你们就该毕业了。找工作,结婚生子,你们再怎么不情愿,还是要安安稳稳地走。”

“你要是不信,尽管放手去做,”叶光晨专注炒菜,“以前我不信命,后来我信了。有些东西,你再怎么努力,那也不是你的。我不干扰这事,腿在人身上,我拦也拦不住,能走多远是你的本事。我只提醒一点,藏好了,我能理解青春期荷尔蒙的荡漾,我也年轻过,冲动过,我理解,但老人受不了这刺激,别把事搞到像上次那样难看。”

“还有,”叶光晨说,“出去的时候把厨房门打开。”

叶迦澜不欲再同父亲沟通,他去了卫生间,又去洗把脸,重新回到自己卧室,许盼夏还在隔壁的房间休息。现在这个房间也装了空调,吹得人脸干燥的热,叶迦澜在床边安静坐了一阵,直到被打湿头发上的水蒸发、变干。

到了快吃早餐的时候,许盼夏才起床下楼,她规规矩矩地和爷爷奶奶、叶光晨打招呼,坐下来吃饭。爷爷兴致勃勃地和她聊:“等过几天,最后一个集会,我带你们去看,这几年比前几年还热闹,听说还请了舞狮子的,还有……”

许盼夏说:“爷爷,我买了车票,明天就走了。”

叶迦澜安静吃饭,面色沉郁。

爷爷一愣:“咋?不搁家过年啊?”

“不了,”许盼夏匆匆扒了几口饭,对爷爷笑,故作轻松,“我来就是看您的。其实我那边寒假里有工作,得去公司加班……”

“不加班,加什么班!”爷爷说,“听爷爷的,咱们不去,啊?留在家里面,好好地陪陪爷爷……公司付给你多少钱,爷爷给你出双倍的,给咱乖囡囡包个大红包……”

许盼夏眼一热。

平心而论,爷爷对她真的很好。

她不知道自己父亲是谁,人生的前十几年,没有外公外婆,没有爷爷奶奶,只和妈妈相依为命,因而对老人、对长辈的感情概念并不清晰。

但爷爷是个好人,真把她当孙女疼。

虽然……

爷爷也真的尽力了。

许盼夏放低声音:“爷爷,这挺重要的,关系到我的学分考核,还有奖学金,未来的工作……”

她扯得越来越远,其实那些话也就哄哄这些不了解的老人罢了。

餐桌上唯二能揭穿她明显谎言的两个人,一个叶光晨正吃饭,没有丝毫参与规劝的意思;而叶迦澜——

“夏夏说的对,”叶迦澜对爷爷说,“您让她回去吧,她那份工作挺不容易的,也很需要这份工作经验。爷爷,今天晚上,咱们就当提前过年了,行吗?”

有他加入,爷爷顿时失落不少:“行吧。”

他已经老了,以前还有十几颗牙齿能咬动东西,现在只剩下几颗,为了戴假牙,全都拔了。取下假牙的时候,嘴唇瘪瘪的,只有空荡荡的牙床和苍白到只剩几根黑丝的头发。

爷爷都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时候还能见到夏夏几次。

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孙女,他是真想疼她,也是真的对不住她。

但说“提前过年”,爷爷还真认真准备了,提前张罗着让叶光晨和叶迦澜把买好的对联全都贴上——正常情况下,要等到二十九或者大年三十才贴。他不管,一定要提前大扫除,贴得亮亮堂堂红彤彤的福和春。下午也咚咚咚地剁肉剁白菜,做白菜肉馅儿的大饺子,做红烧鲤鱼,去饭店里买酱肘子买烧鸡买四喜丸子……

“提前和咱们夏夏吃年夜饭,”爷爷说,“你回北京值班,有作伴的吗?”

许盼夏继续撒谎:“有同事。”

爷爷点头,将厚厚的大红包往她手里颤巍巍地塞:“这个你拿着,啊。”

许盼夏被厚度吓了一跳:“不行不行,爷爷,这个太多了,您——”

“还有前几年的,”爷爷执意要塞给她,不容置疑,“听话,啊?前几年你都没回来,我攒着呢,给你的压岁钱,都搁这里面。还有剩下的两年,也在里面。”

他说:“爷爷老啦,也不知道还能给你几年,也不知道还能见你几次。见一次少一次……你拿着,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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