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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庶得正(686)+番外

何靖边已经忍不住拿起一枚玉葫芦仔细端详,刘筠虽仍坐着。视线却也凝在那串绳上。

“禀陛下,臣妇尝在书中得知,那玄金乃是天下至韧至坚之物,南山国有一任皇帝曾将玄金打薄成金页,镌刻经文于其上。”傅珺从容言道,清澈的眸子里有着自信与笃定,“说来也是巧,前些时候臣妇得了一本奇书《藏钩会抄》,那书中说前唐有位奇人巨贾,将黄金打薄再卷起做成‘金卷子’赏人。臣妇便想,那‘铁衣’二字若拆开来,铁为黑色,恰好对应了玄金的‘玄’字。至于这‘衣’字,臣妇时常逛绸缎庄、衣料铺,那里头卖的衣裳料子可都是卷起来卖的。由是臣妇便有了一个猜测,所谓‘铁衣’,会不会便是指将玄金打薄再卷起做成的这两根挂绳?”

此时,何靖边已经将挂绳拿在了手中,迎着光细看,过了一会,他的眸光蓦地一凝,沉声道:“陛下,此物果然有异!”说着便将挂绳送至刘筠眼前:“陛下请看这挂绳的顶端。”

刘筠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凝神看去,果见挂绳顶端处的纹路与旁处略有差异,还真像是卷起衣料的一个角。不过这差异极微,若非有傅珺的推测在前,任何人也不会注意到此处的不同。

说起来,这也是何靖边与刘筠皆精于武技,目力远胜于常人,若换了傅珺,只怕就未必能看出来这些微差别了。

此时的何靖边已是满面笑意,看向傅珺的眼神里少见地含着几许佩服:“下官素知勇毅郡主博闻强记、聪慧过人,今日实是心服口服。”

傅珺轻抚发鬓,盈盈浅笑:“何大人谬赞,这不过一个‘巧’字罢了。”从容的语气,并无半分自诩之态,语罢又道:“不过,那‘寒光’二字究是何意,臣妇却是百思不得其解,陛下身边能人甚多,想必会有人猜出来的。”

只要能将挂绳展开,估计便能拿到堪舆图了,至于余下的未解之谜,大汉朝多的是聪明才智之士,猜出全部答案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刘筠深深地凝视着傅珺。

她现在的样子像极了那天大胜萧红珠的时候,耀眼夺目、光彩照人。

他忍不住勾起唇角,凝视着傅珺的眸子里泛出光来。

他知道他不该这么看她,可是,他没办法不去看。

南山国宝藏,那传说中庞大得可以让一个国家强盛起来的财富,她就这样轻轻巧巧地放在了他的眼前。

他花了七、八年的时间去追踪这批宝藏,还有南山会,亦为了这批宝藏花费了大量的人力与精力,甚至还为此丢掉了数十个高手的性命。

而她,手握宝藏大门的钥匙,却根本连看都没看一眼,就将这钥匙转手给了他。

刘筠说不清楚自己此时的心情,他只是这样地看着她,将眼睛隐在灯盏照不到的地方,静静地看着她。

心已经不再绞痛,那种痛像是变得麻木了,渐渐地也就感觉不到了。

君赠我以珍宝,我遗君以安好。

这念头像是刹时间浮起的,又像是一直在他的心底里埋着,如同冰雪覆盖的大地,只待春风一吹,便有嫩绿的草叶破土出芽,将他的心底覆成一片柔软的青葱。

第746章

“陛下。”何靖边的声响了起来。

刘筠的身子向前倾了倾,整张脸都映在烛光下,双眸沉邃如幽夜,让人看不清这夜色下隐藏了什么。

“陛下,臣觉得郡主娘娘解得极好。”何靖边说道,不着痕迹地往御案的方向看了一眼。

不知何故,他的掌心有了些许汗意。

身居帝位多年,眼前的刘筠早已不是当年羁靡于京的英王,那种有若实质的威压,连他也觉得难以承受。

停了停,他将玉葫芦放进盘中,再将茶盘搁在了刘筠身前,向后退了一步。

已经再无相疑的必要了。

虽不曾明言,可傅珺此举却等于是告诉所有人,萧红珠所言是真。大汉朝当朝勇毅郡主,的确便是南山国皇族后裔,因为举世之中,唯有南山国皇族后裔才能手握宝藏堪舆图。

直到此刻,何靖边才真正对傅珺刮目相看。

都说财帛动人心,更何况这传说中价值千万之巨的南山国宝藏?一般人遇此状况,就算不敢将之据为己有,片刻的犹豫、心底的思量肯定是要有的。

可是,傅珺却毫不犹豫地当即进宫禀明详情,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无一丝拖泥带水的迹象,此等胸襟气度,莫说是女子,便是男子亦极罕有。

而最令何靖边佩服的是,他思前想后,竟找不出比这更好的应对办法。

可以说,傅珺选取之法,是解决此事唯一的办法。

此法最紧要之处,便在于时机。

时机二字,说来虽易。然若要真正把牢握准,却是极难。若傅珺不是即刻进宫,而是等到明日,抑或回府后再行进宫,整件事的味道就变了,而刘筠的态度,只怕亦要有所变化。

“郡主……好气魄。”刘筠的声音蓦地响起。

明明是清朗温和的声气。却又像是含了些苦涩。

闻听此言。傅珺立刻提起裙摆,伏地跪叩:“陛下隆恩,臣妇恭领。”孟渊也毫不迟疑地跪了下来。同声拜谢。

刘筠噎了噎,旋即便有些哭笑不得。

这夫妻俩的反应倒是极快,顺着他的话就领了恩了,他还什么都没说呢。

笑意自唇角扩散而去。触及心底,却又成了一丝苦涩。

他抿紧了嘴唇。

他早就发现了。方才傅珺说话之时,孟渊的眼神只放在她身上,根本都没往别处多看一眼,像是完全不知道上头还坐着个皇帝。

或许。这便是最后她为何选了孟渊,而弃了他。

任这世人千千万万,眼中只独瞧得见一人。

此等执著专一。又能有几人做到?

也难怪她会选了孟渊。

心底的苦涩一点一点地化了、散了,最后变成了无奈的一叹。

刘筠的眸中。渐渐蕴上了些许暖意。

若是换了旁人,他绝不会如此轻易放过。

可谁叫那人是她?

他做不到像孟渊那般执著于一人,但是,予她一个安心喜乐的将来,他自问还是能做到的。

想来,他能为她做的,也只得这些罢了。

“来人,叫纪成德进殿。”刘筠向外吩咐了一声。

纪成德乃是今日轮值的秉笔大监,刘筠叫他进来,这便是要颁旨了,众人一时间皆静默了下来。

未几时,便见纪成德一路小跑着进了承明殿。

他是个面容清秀的中年人,穿着一身绛色宫服,行礼后便立在御案后,静待刘筠出声。

“记,左都御史傅庚,诚明正性、刚直至德,封安宁伯,赐伯爵府,加授资德大夫,调任太常寺卿。”

清朗的语声仿若乐音,在寂静的大殿里缓缓掠过。

纪成德埋头在诏纸上逐字记录,运笔如飞,手心却握了一把潮汗。

无缘无故便将傅庚拉下大九卿之位,调到了太常寺,难免让人疑惑这位傅大人是不是犯了什么大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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