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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庶得正(353)+番外

几乎没有人注意到,那琴声是如何与箫声和在一处的。当人们发现的时候,琴箫之声早已如流水之于山涧、清风之于落花一般,自然而然地交融在了一起。

金夫子的眼睛已经瞪得圆得不能再圆了。若非顾着礼仪,可能他就要大声拍案叫绝。

早听人说。英王殿下不只擅用兵,亦雅擅音律。如今看来传言果然是真。

这一曲未名的箫曲,英王殿下只听了一遍,第二遍便可以琴相和,且这琴声滴沥清圆、弹落空山,将那箫韵未足的部分尽数补齐,使得此曲越见空灵流转,直若乘风而去一般。

直到琴箫之声断绝良久,金夫子犹觉耳边余韵未消,仍有回响荡荡不息。

而直到这时。屋外才响起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声来。

金夫子亦是长声笑道:“白石今年岁考。有此一曲,有此一舞,不负矣。”

曹诩虽是面色未动,然而心里却是满意极了。

白石书院能够至今迄立于大汉朝各类书院的最顶端。正是因为有了这一段又一段的传奇与佳话。方可始终不倒。

而今天。便在他任山长之时,他不仅亲眼见证了一段传奇的诞生,更是这传奇的制造者之一。自此以后。人们说起他曹诩,应亦如英王殿下所说那般,以“古之高士、旷达豪阔”来形容于他了吧。

想到这里,曹诩再一次看了看这位考生的号牌。十二号,他记下了,这个女学部十二号的乐试成绩必须是甲优。就算有人反对也不行。

白石书院绝不会做那等焚琴煮鹤煞风景的事情。

绝不会!

曹诩几乎是有些狰狞地想道,旋即又抚了抚他那并不算长的胡须,心里的喜意直是挡也挡不住,这让他的嘴角便一直处在一个上翘的位置,直到上午的考试全部结束了,他的嘴角才拉直了一些。

元和十七年的白石岁考,便在傅珺的这一曲绝响之中拉上了帷幕。

三位当红舞伎为了一支新曲居然当堂竞舞,而英王殿下更是亲自以琴声相和,这些消息随着那些亲临现场的百姓四处传播,不消数日便传遍了金陵。

自然,当青榜成绩张贴出来之时,高居榜首的傅氏四女,以女学部唯一的乐试甲优成绩,为那天神秘的“十二号考生”揭晓了答案。

那些跑去白石书院张榜之处看热闹的人皆道,怪不得那一天的曲子居然能叫三伎竞舞,又引得英王殿下相和,原来是“探花女史”傅四姑娘的手笔。人家本就是名门之后,有此佳绩实属正常。

一时间,白石书院的青榜之下人头攒动,倒不像是书院放榜,而像是坊市开市了一般。

远远立在人群背后的孟渊,此时亦将视线向青榜上掠了一掠,旋即便又错了开去。

那一天他也在场。

那三伎竞舞的场面,他也都看到了。然而,这三个人跳得再是绚丽,也比不得刘筠奏响的琴声对他造成的冲击大。

孟渊未待一曲奏完便中途退了场。

他怕他再听下去会忍不住做些什么。

然而,他的人虽是提前离开了,可他的耳朵却像是就此出了毛病,总是时时刻刻能够听到那一段清冽若水的箫韵。

在他吃饭的时候,睡觉的时候,习武的时候乃至于做梦的时候,这一段箫韵便不停地在他的耳边流转,有时响彻天地、振聋发聩,有时又细如微语、轻不可闻。

按理说,耳边总有这声音响起,孟渊理应觉得聒噪才是。

可是他却没有。

便如此刻,远远地看着青榜之下的人群,看着那青榜上“第一名,傅氏四女”的字样,那个旋律又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而他的心里,居然是宁和而安详的,还有着一丝淡淡的欢喜。

“阿渊,你在这里。”一个熟悉的声音拉回了孟渊的心神。他转首望去,却见来者眉目俊朗,身形修长,却是定西伯家长子陆缜。

“你的事办完了?”孟渊搁下茶盏问道,人亦自窗边走回了桌前。

陆缜点了点头道:“办完了。”说罢他的脸上便忍不住露出了喜意,道:“我大妹妹得了青榜第二。”

孟渊点头道:“不愧是家学渊源。”

陆缜的脸上仍是难掩喜意,看上去比他自己得了第一名还高兴。

孟渊便调侃道:“这一回你却是被女子比下去了。”

陆缜根本连紫榜都没考上,孟渊也是与他相熟,这才以此玩笑。

陆缜不在意地道:“我不入仕,紫榜于我无甚用处。”说到这里他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道:“你上次所说之事,事后我听妹妹提及,却是好险。”

孟渊情知他说得是什么,面上却是露出个不解的神情来,问道:“何事?”

陆缜便道:“便是那老马之事。你告诉我说有人动了手脚,我因听大妹妹说过,那匹老马乃是傅四姑娘常驭的,便说予了妹妹。后来那匹老马果然出了事。说起来,傅四姑娘能拿青榜第一,你功不可没。”

第375章

孟渊早就料到事情的经过了,此时亦未露出惊奇来,只端起茶盏来啜了一口,道:“我也是随口一说罢了。”

陆缜一笑,旋即又问道:“前些时候我问你借的那个扳指,你寻得了不曾?”

孟渊神色微顿,复又似是随意地道:“我还在找。小时候用的东西,找起来不易。你借这个做甚?”

陆缜淡淡一笑道:“我五弟与六弟皆要学箭,大伯与二叔命我找两个合用的扳指。”说这些话时,他的神情微有些冷,俊朗的眉目间亦染上了薄薄的寒意。

孟渊嗤笑一声,懒洋洋地道:“理他作甚。”

陆缜抬头瞥了他一眼,语气有些无奈地道:“我不比你,我还有个妹妹。”

孟渊闻言便不再说话了,只将一双寒星般的眸子凝在眼前的茶盏上。

也是,他是孤家寡人一个,上无亲人下无兄弟姐妹,所以他可以毫无顾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谁叫他是奸生子呢?

孟渊的脸上渐渐地罩上了一层寒霜,那道伤疤亦越发地扭曲狰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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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城崇武坊水井巷,刑部尚书许进府邸。

许允是沉着脸跨进院门儿的。

她今天特地亲去了书院放榜之处看了榜,而结果却令她大失所望。

她只得了青榜第八的成绩,总榜根本就没排上号。而在人群之中。她听得最多的只有四个字:傅氏四女。

几乎所有人都在谈论着傅四,谈论着她那一曲余音绕梁的箫曲。这些谈论令许允犹为烦躁,几乎一路催着马车快速逃离了那一片喧嚣,回到了府里。

一俟进了屋,许允便立刻吩咐道:“去叫姜姑娘过来。”

一旁的丫鬟见她面色不善,小心翼翼地退了下去,又有丫鬟过来轻手轻脚地替她重新换了衣裳。

不多时,姜姒的身影便出现在了许允的面前。

她今天穿着一身姜黄色的衣裙,打扮得十分老气。然而那张清丽的脸蛋儿却是衣裙遮不住的,在此刻的许允瞧来更是格外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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