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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宁(99)+番外

作者: 意迟迟 阅读记录

汪仁嘴角漾出一抹极浅的笑,转瞬即逝。

——延陵宋氏。

只这四个字,便足够叫他心潮起伏。

昔日临行之际,他曾特地转到那幢宅子的正前门去看到。

那样大的一个“宋”字,他焉能忘记?

况且,他本就是记性极好的人。因而即便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仍旧将那些往事记得牢牢的……尘封在心底,却从来没有一日真的遗忘过。

他知道,这世上绝没有无缘无故便相似的人,追根溯源,总能叫人寻到相连的部分。就好比,经由谢姝宁,他寻到了从未去刻意寻过的人。可是寻到了,又能如何?

他不由低低叹了声。

肃方帝精神不济,批阅完折子总要睡上好一会才会苏醒。算一算时辰,恐要到未时末。

汪仁想着,便起身往外头走去。

宫里的事,他全都清清楚楚。这个时辰,谁该在何处,又该在做什么,他心中皆有数。他径直而行,沿着长廊,走得飞快。

到了褚禧殿门口,他的脚步才渐渐慢了下来。大殿的门洞开着,他走近了,便有人急忙行礼,带着三分惊讶道:“印公!”

汪仁扫过去淡淡看了一眼,道:“谢八小姐同公主殿下,可是在里头?”

“是,公主殿下这会应才散了课。”

散了课,人却还留在里头,这便是说,人在后头的正殿里。

褚禧殿是平日里惠和公主上课的地方,是宫里景观数一数二的好地方。后头有大片白色的腊梅花,并不常见。只这会,花都落尽了,恐怕也就只剩点光秃秃的枝桠,并没有什么值得看的东西。

汪仁抬脚往里走。

没走多远,便瞧见了纪桐樱缠着谢姝宁说话。

“咦,汪公公怎么来了?”纪桐樱听见脚步声抬头看过来,神情惊讶。

汪仁是皇帝身边的心腹太监,身居高位,虽是奴才,可也不是谁都能支使得动的。便是皇帝,平日里也绝不会让他这样的人去做小太监该做的跑腿活计。因而纪桐樱见了他,只当是见了鬼,奇怪得很。

谢姝宁心里却陡然升起了一股不妙的感觉。

在这种地方,她看谁都觉得危险,何况对方是汪仁。

“皇上新近得了一稀罕之物,念着公主瞧见了定然欢喜,便让奴才来请公主。”汪仁眼也不眨,谎话信手拈来。

纪桐樱听了大喜,又想着既然能叫汪仁亲自来请她,想必是真的稀罕物,就冲谢姝宁道:“阿蛮你且等等我,我去去便回。”

虽然她也想着时时带着谢姝宁,但毕竟宫里规矩大,以谢姝宁的身份并不好四处随意走动。纪桐樱虽然不喜欢讲究规矩,但人在宫中,就不得不遵循。谢姝宁当然也明白,又见她兴冲冲的,笑着让她快去。

纪桐樱便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汪仁却没有立即就跟着一起走。

这个时辰,肃方帝还睡着,纪桐樱去了,也见不到人。但她也绝不会想到是自己撒了谎支开了她,只会当是肃方帝才睡了过去。身为女儿,却远不如日日随侍的内监来得清楚他的作息习惯。

“谢八小姐。”汪仁长身玉立,唤了一声。

谢姝宁原本望着窗外,瘟神一愣,眉头微微蹙起,旋即松开,不动声色地看了过去,作疑惑状。

汪仁展颜一笑,一双桃花眼艳丽无双,眼底却带着细碎的泠泠清冷之意,“八小姐的母亲,过得可好?”鬼使神差的,他莫名就问出了这样一句连自己都诧异的话。

许是心虚,他声音放得极轻,以至于谢姝宁并没有听清楚,望着他的眼神里多了丝真实的疑惑。

就在这时,汪仁突然走近伸出手,修长白皙的手带着微微的凉意落在了她的发顶,轻轻一触,口中呢喃着:“原没有记错,果真更高些……”

“放肆!”谢姝宁被这一触弄得如遭雷击,连连后退,下意识地便将训斥的话语脱口而出,声色俱厉。

汪仁的手落了空,静止着,过了会才收回去。

他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颇怪异。

面前的女童方才那一刹那间,给人的感觉着实怪异。

说出放肆两字时,他分明从她眼里看到了不该这个年纪孩子有的复杂神色。

窗子外忽然响起一阵拍动翅膀的扑棱声,檐下有只栖息着的孤鸟被惊飞,在大雨中艰难地往外冲去。冬末春初,殿外腊梅树上零星的花瓣玉屑似地纷纷被雨水打碎,坠落到泥地里。

半响,谁也没有开口。

谢姝宁呼吸渐稳,一颗心却仍是“怦怦”跳动着,一声重过一声。

她虽未曾亲眼见过,却也听说过汪仁死时的惨状。他被昔时的成国公燕淮一箭毙命,直透心口,倒在地上却长达半个时辰也不断气,直到暗红色的血蜿蜒流了一地,才渐渐没了声息。

这一刻,谢姝宁从未觉得自己是胆小鬼的心,却一次又一次地告诉她,她至始至终就是个胆小鬼。

她被骇住了,只觉得头晕目眩,站立不稳。

身子往后一退,她倚靠在了廊柱上,隐在袖中的手轻轻颤栗着。

第096章 归家

她这世头一回见到燕淮,也觉得怕。

可这会的燕淮只不过比她年长些许,面容稚气,根本瞧不出前世的一分狠戾。她虽心内惶恐,可这惶恐很快便也就消去了。但此刻,面对着比自己足足高出快两个头的汪仁,她心里强压着的那股惶恐只是越老越盛。

明知道,她只是个小小修撰的女儿,谢家近些年来虽然前景甚佳,但充其量也就是京里二等的人家。这样的身份,怎么可能值得汪仁在意?

心念电转之际,她只想到了成国公府。

她身上最值得人做文章的地方,岂非只有同成国公的嫡次子燕霖的那门亲事?

这般想着,谢姝宁抿着嘴,勉强冲着汪仁笑了一笑,道:“公公莫怪,是姝宁失礼了。”

说着话的时候,她面上流露出的神情倒又像是个做了坏事惭愧着、担心着的小姑娘了。

汪仁瞧着,心里头怪异更甚。

他是什么人,方才焉会看走眼?

自然是不会的!

因而他敢肯定,自己先前在谢姝宁眼里瞧见的神色绝不是看错,而只是短短一会,面前的人便似乎换了一副模样。若是个大人也就罢了,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心机深沉之人。可眼前这个,不论怎么看,都是个娇滴滴的小丫头。

这样一个人,能有多深的心思?

若真是心机深沉之辈,那她方才为何又会喜怒于色?

思来想去,汪仁觉得自己都糊涂了。

不过刚刚谢姝宁说他放肆,倒真未曾说错。他不过是个阉人,是个奴才,跪在主子跟前时,连抬下眼皮的资格都没有,他怎好碰触官家小姐。哪怕他如今位高权重,也不过就是个狗奴才。

汪仁苦笑,收敛了纷乱的思绪。躬身行礼:“请八小姐恕罪,奴才方才只不过瞧见八小姐发上沾了花瓣,故而一时失了分寸。”说着,他在谢姝宁眼前摊开了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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