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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媳(70)+番外

倘若她没有猜错的话,母亲生祭那日在清凉寺后山的药庐,她见之心慌的那个人,便就是他;在裴相生辰时,驿站街口那场闹剧的主使者,身侧那架黄花梨木制的精致马车上身着紫棠色锦袍的那眉目如画的男子,也是他。

裴静宸,是那样一个深不可测的人,可这会祖母告诉她,他极有可能是她新鲜出炉的未来夫君人选。

朱老夫人见明萱神色微窒,以为她在介意裴顾两家的新仇旧怨,忙拍着她手说道,“祖母知道你听了那孩子姓裴,心里会有些不舒坦,可身在浮波,许多事不只要看得深远,还必须当懂得放下。你父亲的事,蓉姐儿的事,祖母心里也怨的,当年没少在佛前咒骂裴相。”

她眉间顿结,语气愈加低落,“可现下仔细想想,依着裴相斩草除根的性子,若是有心要害你父亲,那顾家怎么会一点事也无?谋逆这罪名,往大了说,是足够抄家灭族的!可裴相容下了永宁侯府,自然也容得下你父亲一个文弱书生。

再说,今上虽为了权势背弃了蓉姐儿,可结发夫妻,又是一同患过难的,怎么会真的那样冷情?端瞧他不曾将蓉姐儿直接打入永巷,便就知道他对蓉姐儿还是有情意的。”

若是明旨将顾明蓉打发至永巷,那便是真心要废弃不顾。可今上封了她做嫔,赐居了永和宫,永和宫虽然偏僻,与今上自幼长大的长掖宫却是紧邻,今上不可能忘记长掖宫,自然也不会忘记结发之妻。

不论是与簪缨世家顾氏决裂为敌,还是在今上的心中埋下不快和刺痛,都不是三朝权臣裴相会做的事。他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非要置顾长平于死地的。

明萱虽然不曾亲身经历过三年前那件事,可按着她的认知,也是觉得如此。

裴相三朝权臣,所思所想该远比旁人深刻长远,否则宦海沉浮,不知道哪一天就会从云端高位跌落,到时牵动的可不只是他一人,倾覆的许是整个家族。月满则亏,盛极而衰,这道理她都懂的,裴相不可能不知晓,伴君如伴虎,帝王心术,最是难测的,倘若没有几分谋算,裴相也不可能历经三朝而不衰。

所以明萱虽觉得顾长平的死因依旧成谜,却从未将裴家当成真正的仇敌。

她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嗯。”

朱老夫人便接着说道,“你大伯父常说,裴家这三五年内便要倒的,可祖母却觉得这话还不好说,朝堂上的事波谲云诡,今日你长我三分势,明日我高过你一丈浪,凡事都不可铁齿断言。”

她顿了顿,“有件事祖母该要与你说的,其实裴家大爷这门亲事,虽则是他继母杨氏前来求的,可却是我与老太妃一力促成。”

当日,颜家受到韩修胁迫,逼于无奈之下与明萱退了亲,朱老夫人便有这样想法了。

韩修有妻室的,侯门的嫡女死也不能做妾,便算是韩夫人没了,韩修正儿八经三媒六聘要来娶萱姐儿当继妻,侯府也是万万不肯的。当年那样冷血无情的人,作践够了萱姐儿,回头又来行这样无赖流氓之事,若是就这样从了,那萱姐儿算什么?永宁侯府算什么?说出去要成笑柄的。

可有韩修这样迫着,若再与门第次些的人家结亲,也不过就是颜家的下场,清官小吏人家,能熬得过几日?可那些能与韩修分庭抗礼,权势上不畏惧他的人家,却又不是那样容易攀上的。萱姐儿处境本就尴尬,年岁也大,这会挨上芜姐儿百日内要出门,做亲匆忙仓促,原本就没有什么高门大户的人家愿意凑上来的。

朱老夫人搜肠刮肚,终于想到了裴静宸。

裴静宸是镇国公府世子裴孝安的长子,纵然向来不受裴相宠爱,继母杨氏为了长子嫡孙的名头一直都想要铲除他的,可他却是永嘉郡主所出,襄楚王遗留下的唯一血脉。哪怕他不受待见,哪怕他病弱将死,只要这层身份在,韩修便不能轻易对他下手,只要婚事做成,那便好绝了韩修的念想,也免得以后闹出什么不好听的传闻来。

至于裴家大爷的病……

朱老夫人目光微深,从前她不知晓也罢了,可东平太妃既然告诉了她,裴家大爷与玉真师太的关系,以玉真师太的手段,裴家大爷便绝不可能是个无所依靠任人宰割的病夫,她又回想起前些日子在清凉寺禅院中所见,心中那种念头便越发坚定起来。

她捏着明萱的手略重了一些,语气也更显得严肃,“萱姐儿,租母问你,裴家这门亲事,你可还愿意?”

第54章 嫁

安神香安谧芬芳,弥散在这空阔宁静的东厢房。明萱缓缓抬起头来,露出白玉一般的脖颈,她轻轻扑闪着长而卷翘的睫毛,语气里透着股难以言喻的无奈坚定,“嫁,祖母,孙女儿嫁他。”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裴家如今虽看着显赫盛极,可天威难测,倘若裴相此时尚还不愿意将手中权利慢慢放开,那说不定哪一天便会如被蛀空了的参天巨树般,毫无预兆地轰然而塌。原本,只冲着“裴”这个姓氏,她便该有多远躲多远的。

裴家大爷又是那样一个深不可测的男人,他比自己更懂得隐忍,更擅于伪装,这般蛰伏,想来也有着更大更多的野心。以常理而言,这样的男人是决计沾染不得的,那也与她素来的愿想背道而驰,她只是想过一些简单平静的生活啊,可若是嫁了裴静宸,哪里还会有安宁的日子好过?

可现下,这些却都不重要了。

嫁去镇国公府,断绝韩修的纠缠,这是明萱赢取喘息的机会。

至于以后的事……倘若裴家大爷堪当良配,那她便竭尽所能与他共同逃出生天,日后也能择一处良居,过些梦寐以求的日子;若他不是,那她也有至少五年的时间可以筹谋,五年后,她不过二十二,韶华犹在,青春正好,一切都还来得及的。

这答案正合心意,可不知道为什么,朱老夫人却觉得满腹辛酸,她紧紧搂住明萱,眼角洒落滚烫泪滴。“好孩子,委屈你了。”

明萱嘴角挤出几缕笑意,她状似不在意地摇了摇头,“祖母为了孙女儿殚精竭虑,孙女儿感激都来不及,哪里会觉得委屈?您曾经说过。路是由人走出来的。焉知孙女儿这回不会走出一条旁人意想不到的路来?”

她从怀中掏出帕子来,小心翼翼地替朱老夫人掖干眼泪,忽而带着些撒娇说道,“六月二十六是芜姐儿大婚。这样算来,与裴家的亲事,这两月间定要仓促地结的。不论如何。裴家也是累世的公侯,与先前的颜家自然不同,祖母得替孙女儿跟大伯母说说。妆奁若是太过寒酸,丢的可不仅仅是孙女儿的脸。”

朱老夫人听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脸上的颓丧也消失无踪,她拿手去捏明萱的脸颊,笑着说道,“祖母还怕你心里难受,谁知道你这小东西却算计起嫁妆来了。你放心,你大伯母这回定不会亏待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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