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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捕夫人(10)

作者: 清闲丫头 阅读记录

她要是记得不错,这个后脑勺的主人应该就是被齐叔用砚台拍晕在书房里的腊八。

她让他盯着腊八,他是如何在这短短一个时辰之内把自己和腊八一块儿盯进鱼池里的?

见冷月走近来,景翊还保持着原本的姿势,却接二连三地使出一大堆眼色,把冷月拦在距池边还有三步远的地方,低下头去对怀中的人轻柔如水波一般地道,“好了……没事了,去洗个澡,休息一下吧。”

景翊的声音很好听,温声细语的时候尤其好听,像徐徐秋风,清爽其外,浓郁其中。景翊说这些话的时候池边的金丝垂柳又刚好飘下几片落叶,与景翊的声音一起落在水面上,一片温柔。

冷月挑了挑眉梢,正琢磨着是不是该回避一会儿,就见景翊怀中之人抬起了头来,扬着一张不见血色的脸目光涣散地望向景翊,“救救她……”

“一定。”

腊八把这句请求重复了足有十几遍,景翊就一丝不苟地答应了他十几遍,冷月也就站在池边听了十几遍。

救她?

她是谁?

说到后来,腊八的声音越来越弱,景翊一直等到他不再出声了,才搀着他站了起来,送他回到岸上。

两人一上岸,就有照齐叔吩咐在不远处候着的家丁把干衣服送了上来,景翊把家丁递来的两件衣服全裹在了瑟瑟发抖的腊八身上,看着腊八被家丁搀着一脚深一脚浅地走远,苦笑了一下,接着打了个饱满的喷嚏。

八月的天,地面上才是夏末,水里已经是深秋了。

冷月心里不落忍,正要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披给他,不经意地往景翊身上一扫,才留意到景翊穿的是一身白衣。

很白,又很薄的一身白衣,被水浸透之后……

冷月宽解衣带的手滞了一滞。

一个丫鬟刚好端着茶盘走过来,还没走近,茶盘上的东西就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由他这样一路走回卧房的话,府上一定会出大事。

冷月果断拉起景翊,纵身跃上屋顶,轻巧地点了几下就落进了卧房所在的院子里。

两脚刚落稳,景翊又打了个一个喷嚏。

以前还真不知道八月的风吹到身上也能凉得刺骨……

冷月把景翊塞进屋里,转身吩咐丫鬟准备洗澡水,回到屋里的时候景翊已经把湿衣服脱了一地,盘膝坐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个圆润的三角形,只留了一颗脑袋在外面,虽然带着一脸莫名的笑容,但脸色发白,嘴唇青紫,一看就是冻得够呛。

冷月倒来一杯热水,景翊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来接过杯子,慢慢地喝了两口,才道,“你说得对……他还真干了件蠢事。”

☆、家常豆腐(七)

冷月想象不出来,也不敢想象,在这短短一个时辰内他俩还干出了什么比两个男人抱成团蹲在鱼池里更蠢的事儿。

景翊又浅呷了一口热水,抽了抽鼻子,带着轻微的鼻音徐徐开口,“事情要从七年前说起……”

除了伺候锦鲤,景翊还有一个嗜好,听书。

他不但爱听,还爱编话本,如今京里几大茶楼中讲得最火热的话本都是他进大理寺当官之前编的。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逮着什么他都能扯出一大篇来。

一听他要从七年前说起,冷月脑仁儿就疼,“等会儿……你先从我出门以后说起。”

“你出门以后……”理好的思绪乍一下被打断,景翊想了想,才道,“我坐在他床边等他醒,他一睁眼就喊水,我给他一杯茶,他接到手里立马泼了我一脸,然后又跳下床去端起脸盆浇了我一身,我看他还想去拿坐在炉子上的开水壶,就跟他说外面有水,然后他拉起我就往外跑,再然后……然后……”

景翊忍不住又打了个喷嚏,冷月及时把他手里的杯子夺了下来,轻巧收势,滴水不洒。

微烫的瓷杯稳稳地攥在手里,冷月心里还是有点儿扑腾。

这杯水泼在身上倒是没什么要紧的,腊八房中那壶坐在炉子上的开水要是浇在景翊细嫩得像鲜豆腐一样的皮肉上……

估计撒点油盐就能动筷子了吧。

这么想想,冷月觉得自己全身的皮肉都在发紧。

景翊用空出来的手揉了揉微微泛酸的鼻子,怏怏地把剩下的话说完,“再然后……路过鱼池的时候,他就抱着我跳下去了。”

“他泼你你就站在那儿挨泼,他拉你你就跟着他跑,他抱你……”冷月咬了咬牙,白他一眼,“你攒着轻功不用是想等它给你生出一窝小的来是不是?”

景翊满脸无辜地往被子里缩了缩,新婚燕尔,他却要抱着一个神志不清的男人和一群傻胖傻胖的鱼一块儿泡在凉飕飕的池水里,他也不想的,“我只是想知道他为什么泼我。”

“那他告诉你了吗?”

景翊点点头,抖下了碎发上的几点水星。

冷月留意到腊八,是因为他在厨房里的反应不正常,还不是紧张害怕的那种不正常,而是强忍痛苦的那种不正常。

冷月觉得腊八醒来之后会做蠢事,是因为依照齐叔的描述,腊八当时的反应有点儿古怪,他那样的反应不像是受惊,倒更像是受了什么提点,继而想起了什么事情。

一个寡言少语年方十四的孤儿蓦地被唤起一段与焦尸有关的痛苦记忆,在这样的刺激之下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没法不让人担心,但冷月现在更想知道,他到底想起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儿,凭什么就泼她相公一身水,凭什么就拉着她相公满院子跑,又凭什么就抱着她相公往鱼池里跳。

“为什么?”

景翊轻轻舐了下微凉的嘴唇,犹豫了一下,为难地望着冷月,“这个事情还是要从七年前说起。”

“……你说。”

“事情是这样的,”景翊清了清嗓,沉了沉声,“七年前的一个秋天,也是桂花开得正好的时候……”

冷月把手里的杯子顿到了桌上,“三句话说完。”

“七年前他娶了个媳妇,后来他媳妇死掉了,再后来他全家都死掉了。”

“……”

冷月脸色不太好,于是景翊自知自觉地换了三句。

“七年前他家里给他娶了房童养媳,后来他媳妇受辱失节被村里人烧死了,再后来村里遭灾他全家就他活下来了。”

冷月脸色不但没转好,反而更难看了几分,“他往你身上泼水,抱着你往鱼池里跳,是拿你当他媳妇了?”

“本来是……后来我跟他说清楚了,他也对我说清楚了,你也听到了,他还要我救他媳妇呢,是不是?”

冷月挑起眉梢,求救的话她确实听到了,但她听到的不只是求救的话,“我听着他像是神志不清了,你俩是怎么说清楚的?”

据安王爷说,景翊在问供这件事上很有点儿法子,别的官员用几遍大刑都伺候不出来的口供,景翊和和气气的就能让犯人招得一清二楚。

职责有别,冷月从没亲眼见过他问供,不过安王爷既然这样说了,应该就不会有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