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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池(10)

周学长心想,是苏余的手太软,还是自己太没出息?

她能用指腹捻熄一轮太阳,也能用一记眼神让山巅坍塌。

真厉害。

喜欢这么一厉害姑娘,没出息就没出息吧。

周非池放任克制,她想看的,想摸的,想要的,他给就是。

男人动情沉沦的模样真好看。尤其这种硬朗款的,呼吸渐沉,意乱情迷,极有成就感。

苏余忽然收回手,背在身后,“走了。”

周非池喉结滚了滚,眼神一下拉不回来,愣了声,“嗯?”

苏余要走,说走就走。拿外套,拿包,再从包里勾出车钥匙。她忙自己的,没再看周非池一眼。

关上的门,自觉划出边界。

周非池坐在桌边,拿起她没吃完的半个饼,大快朵颐,一口不剩。

苏余的车位被占,这么嚣张的劳斯莱斯,只可能是徐仄恺。

投影仪放着电影《两小无猜》,徐仄恺挽起衬衫双袖,盘着腿,坐在地毯上啃苹果。

苏余有一瞬恍然,从门口往里望,像一个微缩景观,平和,宁静,晕染出毛绒绒的光亮。

这是她的梦寐以求,也曾以为自己拥有。

“你还知道回来?”

徐仄恺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苏余皱眉,“谁让你来的。”

“你是不是忘了这房子姓什么。”

徐仄恺不仅说话带刺,刺上还裹着为她量身调制的毒液。

隔空的目光急缓交替,短兵相接。

苏余忽然悔了,就不该走的。

徐仄恺将她此刻的安静当服软。

服软就行,苏余像猫,当温柔名贵的猫多乖,别当野猫,利爪尖牙,撕扯拼杀,一点都不好。

徐仄恺走过去,牵住她的手。

苏余没有拒绝,掌心软软的。

“还疼吗?”徐仄恺低声问,指腹摩挲着腕上的淤青与红印。

他那样温柔,抹去凌厉,姿态下沉。

此情此景,像是青梅竹马在回光返照。

小时候,苏余被那些世家二代欺负。将她骗去公园,一起玩秋千。她坐上去,他们从背后推,越推越用力,高高的,荡向半空,苏余哭,他们笑,说她是童养媳,是徐家的小贱婢。

苏余从秋千上摔落地,摔得一脸血,和着泪,尝进嘴里是浓浓的土腥味。

她的右额现在还有一道疤,很浅,像盖着蕾丝纱。

世家二代好恶毒,毁容了吧,徐仄恺就不会要你了。

徐仄恺知道了。

拎着棒球棍,把那些人一个个地往死里揍,断胳膊断腿的,真狠。然后把还在流血的苏余往身前推,掌心热得像火,力气毛躁,但那样坚定。

他说:“都给我记住了,苏余是我的人。”

徐仄恺给她盖了章,也在她心上栓紧了一根锁链。

病恹恹的徐仄恺长大了,身体倍儿棒,天之骄子,名不虚传。

少年时,徐仄恺对苏余的好,像软绵绵的果冻,好下咽,有回甘。

成年后,徐仄恺越发有家族掌舵者的气质,矜贵、体面,亦有杀伐果断的戾气。简单点说,恣意妄为,想干嘛就干嘛。

苏余没被求婚过。

却成了他的未婚妻。

徐家当然不肯,徐夫人要让苏余彻底消失。

徐仄恺说,谁敢动,试试。

最后一个知道的苏余恍恍惚惚,她问:“你怎么不跟我商量啊,你,你你你也没跟我求婚呀。”

徐仄恺问,“你还要考虑?”

“我不是要考虑,我觉得这是尊重吧。”

“你要尊重还是要我。”

苏余那时候,真喜欢徐仄恺。

也是那时候,徐夫人不喜欢她了。

我领养你,给你优渥的生活,你却勾搭我儿子。换做谁都要气死吧。

徐家要苏余搞清自己的位置。

徐仄恺说,她的位置就是乖乖待他身边。

话都让他们说了,可苏余呢,苏余什么都没做,怎么就被定性定论了。

徐少爷变徐总,家族接班人的气质太顶了。

徐总身边的世家子弟也多,看笑话的,嫉妒的,不怀好意的。当着徐仄恺的面不敢对苏余怎样,但背地里没少发难。

阴阳怪气就算了,为了徐仄恺,苏余能忍。

那天不知谁递来一杯酒,她喝了后云里雾里,被人抱住,搂着腰,她推不开,眼冒金星。

后来门开,门缝像刀片撕拉开的裂口,入骨见血的尽头,是徐仄恺那张阴鸷的脸。

“苏余主动勾引的。”

“她谁都勾搭,都抱在一起了。”

“眼见为实,水性杨花的贱人。”

爱人不信,嗤之以鼻,这些话才能称之为流言蜚语。

可徐仄恺看到了。

他觉得就不是流言了。

苏余像个被打入冷宫的妃子,谁都能踩上两脚。苏余受不了了,说,徐仄恺,解除婚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