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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法(11)

作者: vallennox 阅读记录

当晚我就梦见了白色蜂群,嗡嗡振翅,在漆黑的海湾上闪烁,吊桥没入湿润的夜雾,看不到尽头。离开南方群岛之后许久,这个梦仍然偶尔拜访我。有时候你也在吊桥上,有时候不在,我希望你今晚会在那里。为了节省鲸油,近来我尽量只借日光写作。至于鲸油彻底耗尽之后该怎么办,我也不知道。

晚安,图法,不管你在哪里。

第5章 第17-20页

做鱼钩的时候想起了一个儿童游戏,你肯定玩过那个游戏,我想所有小孩都玩过,在不同的岛上名称不一样,但规则相差不大。在我那里,这个游戏叫“明天”,这名字相当令人不寒而栗,考虑到游戏内容是孩子们假装母岛在火山爆发中彻底毁灭,他们不得不带着有限的食物和工具,到新的岛屿上“求生”。多年前我和姐姐玩这个游戏的时候,我们总是从家里偷蔗糖块,假装那是水手的口粮。姐姐和我从沙滩拖来宽大的椰树叶子,坐在上面,她用长树枝充当船桨,我抱着大大小小的石块,稍后,等我们躲开不存在的岩浆,顺利“航行”到海湾的小岩洞里,这些石头会成为想象中的炉子、桌子或者祭坛。

在这里,每一天都是永不结束的“明天”游戏。不过“明天”已经来了,看来应该把游戏名字改成“今天”,只有我一个人在玩。

鲸油当然是一个问题,另一个问题是食物,虽然后者相对而言没有那么紧迫。冬季的风暴时常把查阅古籍的祭师或者学者困在这里,所以这栋房子自建造之初就有储藏室,长期存有足够六个人应付一个冬天的食物,外加少量柴火、灯芯和鲸油。但谁都不可能预料到我眼下面临的境况,因此我决定从明天开始,每日傍晚到海滩上去挖贻贝。鱼钩做好之后,就到舄湖去钓鱼,多余的贻贝肉可以充当饵料。如果顺利,一直到冬天都不需要消耗储藏室里的谷物、奶酪和肉干。

大岛居民和南方群岛人并不总是能切身感受这种关于食物的忧虑,他们的世界里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冬天,树木长青,虽然最冷的两个月里没有浆果,但仍然可以放牧,鱼群也还在原处,块茎类植物全年都有收成。在我那里,冬天持续三个月,鱼群随洋流南下,次年春天才会回来。那座被我们奉为神明的火山,天气转冷的时候就会变成最大的屏障,暗流和漩涡如此之多,小船根本去不了别的渔场。这就是为什么在伊坎岛上,收获日是全年最重要的日子,而在大岛上,贸易季第一天才是重头戏。我无法想象北方群岛如何熬过他们那长达半年的严酷冬天,也许我们可以说是气候催生了扩张派?还是说这种人早晚会出现,在任何岛屿上都有可能,熟练搬弄着“邪恶巫术”之类的蹩脚借口?

我们为此吵过一架。那是我们第四次见面,你二十二岁,已经进入大岛议事会一年了。我对你的印象还停留在三年前,和商队一起去南方群岛的时候。你当时把头发削得很短,水手的发型。是你自己用短刀理的发,有些地方长,有些地方太短。等我们再次在大岛议事厅见面,你已经和其他议事代表一样留起了长发,整齐扎在脑后,绑着蓝色缎带。蓝色是海商的颜色,占有最多的席位。黑色是药剂师,黄色是渔民和牧民代表,红色是各种宗教领袖,其他的我不太记得了。

这一次我还是陪同祭师出席,仍然负责翻译和会议记录,要是谈成了什么协议,还需要起草合约。不过你也清楚议事会“谈成”任何东西的概率,所以我至今还是不太熟悉合约所需的法律语言。

北方诸岛的代表全部缺席,而这次会议的召集原因恰恰就是他们。十六艘船袭击了双子岛,烧毁了港口和里面的船只。一个东部海域议事代表设法逃出,在袭击发生两周后失魂落魄地在大岛靠岸。据他所说,袭击者并没有费心掩饰身份,十六艘都是北方人的长船,甚至在显眼处漆着其中一个国王的家徽。穿着海豹皮大衣的士兵先占领了北岛,第三天就跨过狭窄的陆桥,控制了南岛。议事代表恰好在南岛的红藻养殖场洒药驱赶海蛞蝓,一看见村庄冒出浓烟,就直接划着那艘绝不适合远洋航行的小船逃往外海。

祭师和我到达的时候,大岛议事会已经从最初的震惊里恢复过来,进入了猜疑阶段,大致分成了四派:一派认为必须帮助双子岛驱逐北方人,提醒在座的人不要忘记八十多年前的“雪狼”国王,同样来自北方诸岛,他麾下的海盗一直以来都是诗人最爱写的嗜血怪物。一派表示迟疑,指出群岛之间的协议是贸易协议,没有军事援助的义务。第三种意见是“万一这位议事代表夸大其词怎么办”,但另一派反驳道大岛随时可以派船前往双子岛,没有必要在可以轻易验证的事情上撒谎,如果情况属实,所有岛屿都应该从贸易协议中剔除北方诸岛,禁止他们的船只靠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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