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老树皮般的手忽然覆到他额头,商宇错愕一瞬,对上奶奶关切的脸。
商奶奶收回手,“我还以为你又发烧了,脸色那么红。”
桂明姗探询的目光扫来,把那张俊脸漆得越发红艳。
商宇捞过餐桌淡茶,试图降温,却疗效不佳。
商奶奶颤颤巍巍去往边上多宝格,桂明姗问她要找什么,准备起身帮忙。
商奶奶摆手,“你们怎么决定都行啊,但是元生忠真不是个人,以前对囡囡不好,现在又想拿囡囡换彩礼,我听说相了好多家了,都没有满意的。”
商宇耐心融化,焦躁丛生,一锤定音道:“这事就这么定了。即使离婚,受挫也不会比这次更严重,就当赌一种新生活吧。”
意外之后,家人第一次听闻类似未来的词眼,均有微妙的动容,哪还会横加阻拦。
结婚一事,便在沉默中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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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灿霓收起午休折叠床,刚好收到商宇回复。
「说完了,明晚下班来一下我家。」
进度如此神速,她措手不及:「那么快吗?」
哥哥:「叫人认嫂子。」
元灿霓琢磨通了关系,商宇和许卓泓果然还跟中学时一样,争当老大。
只是以前从来都没人叫她“嫂子”,都是一口一个“商宇他妹”。
那边又补一句:「周末白天见家长。」
周末两天,一家一天,刚好合适。
元灿霓晚上便打算跟尹朝吱一声,没想回到翠屏苑,人已经一脸凝重端坐沙发。
姜婧也在,说是刚好来送一支昨天医院缺货的烫伤药膏。
元灿霓心思敏锐,瞬间了然,拉过布艺墩子坐到他们斜对面,“你们在等我。”
尹朝面带讪讪,摸了把刚冒出的胡茬,“昨晚我说你的那谁不下车,不礼貌,那个……我收回。我不知道他具体情况。”
姜婧的耸肩佐证消息来源。
“我正好想说他,”元灿霓敛一口呼吸,唇角如卷起的玫瑰花瓣,恬静而清丽,“我跟他准备结婚。”
“什么?!”
尹朝表情扭曲而惊诧,如听闻嫌犯自首。
姜婧稍显镇定,可也张了张嘴,难掩讶然。
尹朝堪破她的反应,先跟她计较:“你早知道了?”
姜婧辩解,“听到风声,不是太确定……”
“你们都瞒着我!”
一颗不平的心越发忿忿。
元灿霓说:“之前可能有变数,就没说,不是故意隐瞒。”
“不是,霓霓,”尹朝语无伦次,“迈巴赫,我知道,很多人奋斗一辈子都消费不起。但是他坐轮椅啊,不是轮滑……”
“他叫商宇,”元灿霓拢了下鬓边碎发,“我不提前说就是怕这种情况……”
若不是站起动作幅度大,拉扯到伤口的痂,尹朝早惊跳而起。
他只能猛拍身旁沙发扶手,愤慨万千:“你那么草率,有没有考虑过自己后半生性/福啊!”
元灿霓辩解:“我就是深刻考虑过了。”
“性/福,”尹朝手背着急地打在另一手掌心,霎时脸红,“竖心旁那个……”
别说元灿霓,就连专业人士姜婧也不住尴尬。虽跟他们分享过医院惊奇秘事,这次主题涉及好友,境况非同一般。
尹朝又道:“我不是歧视残疾人,话很难听,你要怨我也没办法,我必须说。退一步讲,你真的不介意跟二便失禁穿纸尿裤的男人过一辈子?”
或许在他心里,商宇真的不算男人,无论多么富有英俊,也只是拖累好友的累赘。
脊背扑来凉意,心底发虚,元灿霓的确不知道人家是否穿纸尿裤。
尹朝误读成她默认一切,恨不能捶胸顿足。
元灿霓幽幽道:“如果我像你们一样有妈妈,可能就不会那么着急想结婚。我就想要一个家。”
不知该夸她狡黠还是真诚,元灿霓的确抬出一个他们无法反驳的事实与缘由。
看着她在油盐不进和百口莫辩间摇摆,尹朝恨得牙痒痒:“难道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吗?我单位优秀男青年多得是啊,为什么,偏偏,哎——!”
“你也知道他是我那谁……”
她推出一个更为无法反驳的解释。
尹朝炮轰元灿霓失败,流火难免伤及姜婧。
“你怎么不劝劝她。”
质问的口吻激发她的傲气,姜婧反诘:“你一个能把嫌犯审到跪地求饶的警察,都没法说服她,你让我上?”
尹朝嘴巴动了动,哑火。
“结婚就是风险投资,跟普通健全男人在一起,也有可能发生家暴、出轨或者意外事故。难道不是考量对方的品行优于一切,有共同话题最重要吗?”姜婧没让他喘气反驳,继续医务人员式直白,甚至掺杂一点不为人知的个人感悟,“截瘫人士怀孕生孩子的不少。这事可以有很多种方式,服务意识优于一切。再说,普通健全男人难道就不会ED,早泄,甚至各种性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