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影消失,商宇才抬手按响门铃。
元灿霓如果安装的是可视门铃,不知道是否会给他开门。
脚步声隐隐传来,咚咚咚,像光着脚。
没有半声询问,防盗门向外推开,商宇让到一边。
元灿霓显然没料到是他,视线水平,然后才垂下,发现他。
提防她突然拉上门,商宇眼疾手快扣住,很快感觉到逆反的拉力。
彼此的手腕骨青筋隐现。
拉锯没持续太久,元灿霓面无表情一顿,骤然松手。
入户无门槛,商宇顺畅无阻进入装修崭新的房子,平常无人居住,家具上没摆置个人物品,简约而空荡,如置身度假酒店。
“吃过早餐了吗?”
商宇寻常的关心没得到回应。
元灿霓回到阳台,蹲坐藤椅里,抱着双腿,下巴垫上膝头,遥望不远处的绿道公园。
也可能在发呆。
阳台地面比客厅低一截,商宇噔了下去,一会上来估计要费点劲。
莫名有股不留退路的悲壮。
隔着一张玻璃高几,元灿霓近乎凝固,连长发也纹丝不动,只在春日薄阳了泛着淡淡的金光。
商宇不得不开门见山,“需要我给你买药吗?”
元灿霓不知道她的假病历失效,还是商宇的基本床笫礼仪,扭头冷冷横他一眼。
“你那么怕我怀上吗?”
商宇不但一拳捣在棉花里,还给暗针蛰一了一下,胸腔充斥憋闷的刺痛。
可他不是特地过来吵架,本着求和的耐心,温声道:“是我身体现在不允许,怕对你不好。”
到底还是吃软不吃硬,元灿霓窸窸窣窣转回去,继续看山不见人,但看得出有所动容。
凉风徐徐拂过,吹起她胳膊的鸡皮疙瘩,商宇涌起拥抱她的冲动,可她很快抱住自己,潦草搓搓暖胳膊,显得分外烦躁。
隔着两张椅子,商宇的拥抱似乎无从下手。
他们尚未建立起在轮椅上拥抱的默契,基本每次都是窝在沙发,以一种微妙的平等状态,才能牢牢相拥。
该丢的脸昨晚已丢尽,商宇豁出去,绕过高几,轮椅正面怼到椅子。
他欠身,凭借长手优势,揽住她的后背。
元灿霓抱成一尊不倒翁,浑身僵硬,只往他身上稍微倾倒,跟他的胸膛隔着双臂与膝盖。
“过来。”
商宇使了点劲,想将她扳到自己的腿上。
元灿霓吝啬地瞪他第二眼。
商宇目光更为坚决,“昨晚不是一样zuò了吗?”
听岔了同音字,回过神来,元灿霓已经给撬到商宇的双腿上,跟他同坐一架轮椅。
论上肢力量,她比他可能还弱了一些。
不然也不至于动用毛茸茸手铐。
商宇将她险些滑向外面的那条腿揽好,另一手扣着她的腰。
元灿霓还是望向阳台外。
他的脸离得太近,似乎一不留神,就能贴成一个吻。
他们显然不在接吻的气氛里。
“你是不是、后悔过答应跟我在一起,当初还有现在?”
元灿霓问空气。
商宇嗅到危机,稍有不慎又像当年一样一刀两断。
他只有一个答案,面对沉默与坦白两个选择。
对上元灿霓原因不明的怒气,如若坦白,他说不定会被判成花言巧语。
沉默成了他的安全回答,却变成她危险的猜测。
元灿霓冷笑,忽地回头盯着他的眼睛。
“你昨晚有感觉吗?”
下肢截瘫,一般人都会好奇二便是否能自理,再说商宇昨晚坚持的时间确实不长……
他下意识认为元灿霓故意羞辱她,浑身不由自主僵硬。
元灿霓也感觉到他的抗拒,靠坐的不再是一个温暖的怀抱,只是一张带温度的人形椅子。
听说男人容易“人鸡分离”,爱与性在两个不同维度。
商宇即便控制不住本能,应该还能控制感情。
她双脚点地,站了起来,趴着没装防盗网的栏杆。
商宇没再强求,愤愤划着轮椅转身。
却给半层台阶绊住离开的气势。
商宇自恃可以勉强走路,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便只挑基础功能的轮椅,顺便锻炼手部力量。
平常穿梭在家和医院两点一线,无障碍化完善,从来没碰到阻碍。
现在试了两次,第一次上不去,第二次半路倒退,生生把他的气焰挫没了。
尴尬与恼火交织,正一筹莫展,只觉背后一股强劲推力——
元灿霓手脚并用将他拱上去,气势之威武,要把他赶走眼不见为净似的。
商宇扭头找人,对方跟没事人一样,飘回栏杆边。
春风拂乱长发,唇角衔起几丝,元灿霓放任不管。
听不见轮椅的声响,容易有一种互相静止的错觉,以为人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