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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主(8)

赵瑾玉接过来,一口一口将饮下,转而又将空盏递给她。张氏接过去,握着没动。赵瑾玉眉头一蹙,抬眸瞥了一眼。张氏被这眼神弄得一愣,转头给他再满上一盏递来。

“姑娘您烧了两天两夜,”总觉得主子哪里不对,张氏盯着喝一口润一下唇的赵瑾玉,这动作有些陌生,“大夫说,若您今夜再不醒就要出大事……”

张氏唠叨,边动作边絮絮叨叨地说话。

关于徐皎然没有要远兰偿命,她如今还心有不忿。倒豆子似得将这两天的事儿倒了干净。边说边骂:“姓徐的恶人,竟没将远兰那个贱婢打死。伤了姑娘您,赏个几板子就过了?这是正经主子不如她身边的狗!”

若是往常,赵瑾玉定要红眼睛的。这回竟跟没听见似得,连眉头都没抬一下。

没人应,张氏悻悻地闭嘴了。

一口将剩余的蜜水饮尽,将空盏递给她,他复又趴下去。

后脑勺的伤口还在痛,清晰的痛楚让他明白眼下并非他庄周梦蝶。一手拄着唇,低低地咳了一声:“去将窗子打开。”

嗓音懒散,拖着别样的尾音,寂静的夜里格外勾人。

张氏握着杯盏身子一抖,看了眼已经阖目的赵瑾玉,将身上的酥麻感压下去。她不赞同,人立在床榻边没动。

“啊?开窗?”夜里这么凉开窗?

目光从小了一圈的手上挪开,赵瑾玉抬眸静静睨向张氏。张氏却皱着眉一脸不乐意,“姑娘,您身子正弱,见不得风。先忍一忍吧。”

重新见着在他十四岁便被徐皎然撵走的乳母,赵瑾玉十分平静。

岁月打磨了他,也淡漠了情分。虽说奶娘对他真心实意,但胆小怕事和惜命怕死也是刻在骨子里。如今是再难生出亲近之心。

“罢了……你下去吧。”

赵瑾玉摆了摆手,合上双目。

头还有些隐隐作痛。撞伤疼是一回事,梦太多才是根源。这两日,他连续不断地做梦,一帧又一帧地在他眼前闪现。仿佛有人拿个小锤子在他头颅里不轻不重地敲。一下两下无事,太多就十分伤神。

闭上眼,他的意识便昏沉了。

他老实听劝,张氏心里舒了口气。这孩子就是听话,从小到大都省心。

担心赵瑾玉高热没退,张氏便想探一探他额头。谁知手刚伸过去还未沾到一根头发丝儿,就被闭着眼的赵瑾玉迅速躲了开。

张氏一僵,有些诧异。

好半天说了一句:“奶娘就是想瞧瞧您还发热不发热……”

赵瑾玉额头突突的,心情有些郁躁。

抿嘴淡淡道:“不热,好多了,你下去歇着吧。”

她家姑娘怎么了?怎地这么见外?张氏心里异样一闪,转头见夜色确实深了也就点头:“那姑娘您歇着吧。”

说完,她便放下了罗帐。

赵瑾玉又睡了,看样子不会再醒,她便也去歇下。

***

徐皎然从外头回来,听说人已经醒了就放心了。

小姑娘身子弱,去守孝差点折腾了自己一条命。李大夫直言,如若三天还退不下高热,叫她做好了赵瑾玉痴傻的准备。好在没过三日,吩咐管家将补身子的药材送去谢林院,她亲自去看看。

老大夫临走之前留过话,说人醒了再把一次脉,蓝燕去请了。

她是只身一人过来,没带下人,进了院子也就没惊动人。

谢林院草木茂盛,进了院子就是一阵清香。几个小丫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洒扫,两个大丫头不在,奶嬷嬷也不在。她进了正屋,屋里静悄悄的没人守着。徐皎然蹙了蹙眉,径自进了里屋,里头也没人守着。

当即心中不悦,这些个下人未免也太懒散了!

不过到底不在她手下管着,她也不好越俎代庖发作,权当没看见。

里屋的窗子关得严实,香炉还燃着,一缕缕白烟冒出来。气味浓重,令人胸闷气短。

徐皎然先开了窗,而后负手走到床榻边。帐中隐约看到人还在睡,她掀了帐子,入目就是孱弱少女沉睡的模样。秀雅的眉头紧拧着似乎在做梦,但脸色好了很多。

她怕惊扰她,只指尖点了点小姑娘的眉心,而后就转身走了。

身在梦中之中的赵瑾玉感到一点冰凉点进眉心,眼睫毛迷迷糊糊中颤了颤。

日上三竿,屋里才传出了动静。

红菱立即招手,一旁的小丫头去提水,她先进去。

赵瑾玉昨夜差不多猜到自己如今是什么年岁,应当是他爹去世那年,十三岁。遗憾定然十分遗憾,既叫他重来,怎地不早个几年。

才一下榻,就看见杏眼的清秀丫鬟挂着笑进来。

再见到青稚的红菱,有种恍然如世的感觉。

然而在她上来替他穿衣之时,他下意识露出了厌恶之色。上辈子因一副妖冶皮囊,觊觎他的女子如过江之鲫。他不懂男女之情,更确切来说,分不清男女之别。但红菱这个丫鬟因为近水楼台,总试图引导他喜欢去她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