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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主(6)

赵瑾玉去之时,‘赵府’的牌匾已经卸了下来。就搁在石狮子脚边,上头的镀金字依旧金光闪闪,与全新的没半点不同。

此时外头乌泱泱的人头,人群中嗡嗡的,都在说着什么话。

换牌匾是个大事,不仅东院的远兰在,好几个赵府的下人,就连看着他长大的赵府总管家夏来福也在。他穿着一身簇新的衣裳,背着手在指挥工匠摆正新牌匾。

赵瑾玉一副失魂落魄的狼狈模样从门里冲出来,门外多是扬子胡同的街坊,瞧了于心不忍。交头接耳地指指点点的有不少,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夏叔?!”赵瑾玉不可自信。

夏来福的脸顿时一僵,满脸不自在。

夏来福是原先赵府的管家,几年前赵老爹经商途径山道,在马匪手上救过他一家子的命。后又见他日子困苦,实在可怜他,还叫他来了赵府养家糊口。

赵家对夏来福来说,是他一家子的恩人。

“二姑娘,您怎么出来了?”

眼睛闪闪烁烁地不敢与赵瑾玉对视,却瞥见他衣衫不整,立即避开脸呵斥小厮去府里叫婆子:“二姑娘身子还没好,这些人怎么做事的?叫她这幅样子出来。”

那小厮哎了一声,刺溜一下窜进门内。

赵瑾玉管不着,他赤脚出来,瞧见头顶的牌匾俨然是‘徐府’两个金色大字。早从奶娘那儿听说,如今亲眼所见,当真如五雷轰顶。

“不准挂,谁准你们挂的!”

赵瑾玉泪水模糊,跌跌撞撞地就去扯工匠的梯子。动作太大,竟差点将上头的人给甩下来,“这里是赵府,是我家,换回去!”

夏来福等人哪里能让他乱扯,又惊又慌将人拉开。

赵瑾玉犯了蛮劲,夏来福等男子又顾及男女之别,不太敢碰他。

一大帮子下人竟然弄不过一个风吹就倒的‘少女’。旁边远兰冷冷啐了一句废物,上前一把扯住人,就将发疯的‘少女’给甩了出去。

远兰是习武之人,手劲大的离奇。

她原没想伤人,谁知小姑娘实在单薄,竟然被她甩出去老远。眼见人跟风筝似得直愣愣撞上门口的石狮子,鲜红的血一滴滴滴下来,府外众人当即惊慌,大叫了起来。

夏来福等人惊呆了,个个跟木愣子似得动也不敢动。

谢林院的废物下人们气喘吁吁跟过来,就发现自家姑娘生死不知地倒在了血泊里。

张氏嗷地一嗓子嚎啕大哭,扑过去就要打远兰:“你这个贱婢,该死的贱婢,你敢伤我家姑娘,老娘跟你拼了!”

红菱等人也怒极,一群丫头跟疯了似得打人。

赵府门外,又哭又闹的,顿时乱成一团。

远兰不知所措,挨了几锤子之后反应过来。一把推开还在歪缠的老婆娘,面无人色地大吼道:“夏总管,楞着作甚?去请大夫来!”

下人们这才想起来,七手八脚地将人抬去了院子。

徐皎然有事情要谈不在府里,主事人不在,他们去请个大夫还耽搁了许久。

赵瑾玉却只感觉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断断续续出现一个妖娆绝艳的红衣男子。总是诡谲地勾着唇笑,低沉的嗓音酥麻人耳。

“家主,徐皎然命人剁了柴蔚的手……”

“赵瑾玉,你这个不男不女的怪胎,冷心冷肺的这个死断袖,我玲珑就是拼着落入阿鼻地狱,也要诅咒你孤独一生……”

“家主,徐皎然抢了南海的……”

……

“徐皎然,被我抓到你的弱点了哦……”红衣男子如玉雕琢的手指缠了一缕墨发,悠闲地绕着,“将谢三丢进浅水庵,温柔乡男人冢。我倒是瞧瞧,他能不能给徐皎然那幅铁石心肠上扎出一刀来……哼哼……”

……

断断续续的画面,陌生的人陌生的声音像针一般扎进赵瑾玉的颅中。

大夫慢慢摸着山羊胡,眉头越皱越紧。

抬手示意红菱将‘少女’扶起来,他眯着眼扒开赵瑾玉的后脑勺:“唔,伤得有些重。这块头发怕是要剃掉,否则不好用药。”

红菱跟在大夫身后,觉得剃掉头发太可怕了!

当即拉住老大夫,嘟囔:“大夫啊,这头发能不能……?大夫不若开点口服的药?我家主子一个姑娘家,剃了头发多难看。”

“你这小姑娘,人命关天的事儿,还管这些?”

老大夫就是上回被张氏带着谢林院下人打出去的闵州第一圣手。

他指着床榻之上人事不知的小姑娘,或者说小少年,也不知这家人为甚好好的男孩儿当姑娘养,他也不多嘴点出来。就翘着胡子实事求是:“这孩子撞得太狠了,若是不好好活血化瘀,多半是要癔症的。”

这话一出,屋里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