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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富江交往之后(80)

或者说,仿佛自己成了雪山之上的富江,就连嫉妒的情绪都消失了个一干二净,只剩下空茫茫的一片。

要快一点,再快一点,千万不要让诗绪里死去。

——千万不要死去,脆弱的诗绪里。

那一天,荒野上才复活的富江的眼睛,牢笼里被不断实验的富江的眼睛,遥远之地正训斥人的富江的眼睛……同时染上了雪花的白色和火焰的鲜红。

荒野上,[富江]在雪山富江的视角里,忘记了自己正在读取记忆,反而是根据自己的想法呆呆将手臂伸进少女的衣物,帮她取暖,直到她恢复了正常。

无数双手在同一时刻做了相同的抉择,于是奇异的,头一次并未及时回过神,并未及时意识到自己并非记忆中的富江。

然后杀害了[富江],又折返回来检查的凶手一惊,露出癫狂的神色:“你真的没死富江!看来是我下手太软了!”

凶手又一愣,更加愤怒:“……你笑什么,我很可笑吗?”

[富江]闻言才发现自己是笑着的。

他掩饰一般恶毒道:“对啊……你真的很可笑……丑鬼哈哈哈哈哈!!”

然后再次开始流浪、分裂。

近距离的富江才会竞争,远处的富江更多的会把自己完全想象成陪伴她的那一个,望梅止渴不外如是。

靠近的旅程总是充满了危险,不论是富江自身带来的,还是他被迫承受的。

他依据本性会从里面汲取一些乐趣,真切地玩弄人心,将喜欢上他的人的人生毁灭得彻彻底底。

被发现秘密了也不怕,谁敢怜悯他的遭遇,谁就是下一个倒霉蛋;而要对他做实验的,最后全没有好结果。

那天,在陪伴诗绪里的那个富江亲吻她的耳朵时,无数个富江都像隔壁的富江一样,产生了无限的嫉妒,但同时,又沉迷于此。

那个去往小巷子里的刚刚恢复原有身型的“樱井”富江,不仅仅是在发脾气,还在不由自主地不断回忆——既妒忌分裂体,又在记忆里自发顶替了分裂体而沉迷。

读取太多遍,顶替太多遍的富江们思维有时会混乱,唯一一条异常清晰的人生轨迹就是陪伴诗绪里的时间,所以每个富江真正顶替诗绪里身边位置时,每个都不会露馅,因为他们从心底里一直深信自己就是陪伴诗绪里的人。

以前那些仿制品做的,自己同样做得到!仿制品不过是刚好在诗绪里身边罢了,换他来也一样能做到!

加之死亡对于富江来说,约等于家常便饭。做了便做了,如果不能在诗绪里面前邀功,也没什么值得留下印象的。

反而是平时,因为诗绪里会害怕,所以一直只有一个[富江]出现在她面前,就像分裂体之间无言默契的约定俗成。

谁先来,谁就是诗绪里的青木富江。

谁都想成为特殊的那一个。

谁都不能成为特殊的那一个。

因为对于爱诗绪里这一点来说,每一个分裂体都是过去、现在、或者未来,属于诗绪里的那一个青木富江。

在他绵延百年的无数记忆里,陪伴诗绪里的记忆逐渐从各个富江的经历中脱颖而出,组成新的记忆结晶,熠熠生辉。

那些记忆点缠绕着,传染着每一个分裂体。

每个富江都在伺机而动,去做那个青木,去妄图创造新的记忆结晶。

樱井慎一死后,隔壁的夫妻便消失了,他们消失之后,青木也在某一天离开了,不知道跑到了哪里,接连几天没有踪影。

我终于整理好心情去了图书馆,周末下午,临近夕阳,外面突然开始下起暴雨,唰唰拍打着玻璃窗,钝钝的雨声在图书馆内显得沉闷不已。

雨太大了,我没有带伞,思索着再等等,等雨小了再出去看看。

周围人都有先见之明地淡定地拿出雨伞。

我继续看书,倏地,安安静静的氛围被打破,宛如一潭死水投入了一颗小石子,荡起一阵涟漪。

窸窸窣窣的谈话声窃语声不断响起,图书馆管理员也慢了半拍才喊到安静。

我抬头,门口处一少年拿着滴水的长柄雨伞,神色淡漠地低敛睫羽,微微低头的轮廓精致蛊人,黑发柔软地下垂,遮住细弯的眉。

他抖了抖雨伞,再抬起头巡视了一周。

我:“……”

我几天没看见青木,发现他好像整个人更加浅淡了些——是指他的气质,愈发疏离冷漠。

但很快,他与我对上视线,那感觉骤然间破灭,像是一个错觉幻象,青木和往常一样勾人地笑起来,走近:“这不是诗绪里吗?找了好久,果然还是在图书馆里嘛。”

我:“……”

还不是因为你没有电话。

不能在图书馆里说话聊天,我收拾好东西和青木一起出去,青木出去时身后黏着一众惊艳的目光,被关闭后的门遮挡还能感受到他们炙热的视线。